那天正是祁家破产后，她经历的第一个表彰晚会的日子。她坐在台下，看着于娇娇穿着一身镶了满钻的晚礼服站在台上，拿着第一名的奖杯，大言不惭地进行着经验分享：
“学习还是要讲究方法，一个劲地挑灯死读书是愚蠢穷人才会用的办法……”
学校一个年级只有两百人出头，刨去成绩特优进来的九位资助生和学费加倍进来的普通家庭学生，余下的便是一百九十多位B市的二代们，大多都像祁心之前一样，闲来无事学一下，甚至像于娇娇那般一点不学的。
而学习提供奖学金制度，不仅为期末成绩前十的同学全包学费，而且提供2万的补贴。
破产后，祁心成了班里最底层的存在，忍受着于娇娇小团伙的冷嘲热讽，也忍受着巨大的压力。她一改从前的散漫性格，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无间断地学习、刷题，就连往返学校的两小时都在捧着习题册。
她从小接受的便是国际教育，一直为大学出国留学作准备，课纲也与应试教育不相符。倘若不能在本校继续下去学业，她除了退学打工，别无他法。
九名资助特优生，她这样付出超常人千百倍的努力，再怎么样也能考到第十名吧。
这个念头，便是最后一根稻草，她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咬牙坚持了两个月，换来的却是那个极其讽刺的排名——第11名。
于娇娇在台上的那些冷嘲热讽，她听了无数次，却从未在意过，可坐在台下的那一瞬，所有信念被动摇，难道她真的学错了吗？难道
台上的于娇娇还在滔滔不绝地发表着她那番“穷富说”，祁心只觉得心口被攥紧，呼吸不过来，她转身就从宴会厅离去，一身黑色便服的她走在台下的阴影里，倒也不引人注目。
在推开宴会厅大门的那一刻，她听见台上传来嬉笑声：“你看，门口落荒而逃的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祁心没敢回头，迈出最后一步，重重合上宴会厅的大门。“咚”的一声，门边用来装饰的绿叶被震落。
绿叶轻飘飘的，砸到她头上，却让她心口发疼，眼冒金星。
*
明皇国际高中的午饭时间充沛，有着对学生免费开放的堪比五星级酒店的餐厅，祁心懒得坐车回家，便叫上李秘书的女儿，一起去餐厅吃饭。
祁心随便挑了个窗口点餐，便翻着微博热搜等餐。几日没看微博，便发现前天对梁意龙万人取笑的舆论兀得转变成全网道歉，各大黄v转发着梁意龙本人写的小作文，玩着“我之前真该死啊”的梗。
点进小作文一看，全是童年悲惨留下精神创伤PTSD之类的故事，文字也没有多么潸然泪下，全套逻辑也没多完备，却让网络上的风评一面倒，甚至冒出不少粉丝写着“咯噔”小作文。
祁心特意让002检测这件事有没有系统能量波动，结果是无。祁心歪着脑袋，愈发迷惑地翻着最新评论，竟没有出现一个质疑。
她终于没忍住问了002：“在你之前的世界，网友也是这么容易愚弄的吗？”
002沉默了相当之久，“或许，没有？不过这个世界本就是小说世界，可能逻辑本就不严密。”
听了这个回答，祁心又把这个小说世界的剧情梗概翻出来看，看完后也沉默了相当之久，才应承了002的观点。
米粒金黄、粒粒分明的炒饭被端上，还冒着热气便送到祁心手上，这是祁心在学校最喜欢的一个摊位：满满的锅气，厨师在窗口里翻腾着的大铁锅，锅底大火扑腾的火苗，都让祁心感受到满满的生命力。
拿好午饭，祁心转身离去，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喊，“站住！”
没有理会，祁心继续向前走着，步子迈得不大，速度却很快，让本就离她有一段距离的那些人一阵小跑。
等到祁心已经坐上位置，吃上两口香喷喷的炒饭后，那群人才三三两两地跑过来。
领头的人是王爵，如今的他春光满面，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不是奢侈品，看见祁心一口一口吃着那些贫民食物，不屑地扶额苦笑。
他身后站着的都是往日那些围着祁心转的哈巴狗，家里或多或少都与祁家公司有合作，也或多或少欠了祁心钱。现在的祁心也搞不懂之前的祁心为什么要养着这些臭虫，大抵是觉得上学无聊？
那群人见王爵扶额苦笑，也都笑了起来，勾起不屑的嘴角，看着祁心不断地摇头。
无人说话，祁心便不搭理，只是埋头吃着热气腾腾的炒饭，根据她十年的打工经验，炒物冷了便失去了90%的风味。
一群人的摇头表演在餐厅里格外惹眼，频频惹人侧视。
王爵觉着氛围和自己预想的不同，轻咳一声，右手伸出做了一个回收的动作，示意小弟们别太刻意。
随后他拉开祁心对面的椅子，坐在祁心对面，调了调袖扣的角度，双手合十撑在嘴前。
“心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心姐……”
“倒数第二次。”
“……倒数第二次叫你心姐。这么多年来……”
“不到一年。”
“……不管多久，我们兄弟们跟着你也算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满足你的要求，却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你一言不发的放弃……”
王爵像是在念稿一样，每个字念得字正腔圆，活像被点起来朗诵课文的小学生。祁心便听着他这咯噔文学朗诵，一口一口吃着饭。
嗑噔——勺柄搁在了碗沿。
朗诵也走到了末尾——“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其余人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跟着王爵呐喊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吃完最后一口炒饭，祁心这才抬头看向现如今满腔热血的复读机们，一个个扫着他们那激愤不已的面孔。
见祁心终于抬起头，王爵只觉得是被他们的气势吓到了，他高仰着头，睥睨着祁心，“祁心，你该不会是后悔……”
“是的，我相当后悔当初把钱借给你们，我算过了，你们所有人欠我的钱有八十来万，你们心里也都有数，如果后天没还齐，我会按合同中止祁家与你们的合作，并进行起诉，你们强制还款。”
祁心扯出纸巾擦拭着嘴上沾上的少许油渍，没有注意对面人的反应，转身就走。
还没迈出去第二步，祁心便听见身后传来声响，像咬着后槽牙在讲话。
“祁心！你瞧不起我可以，但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的老大是梁意龙。梁意龙你认识吧，就是那个百年难遇的商业鬼才，你不会连他都不放在眼里吧！”
提及梁意龙，倒让祁心提起了兴趣。她止步转身，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脸色铁青的王爵，以及站在他身后愈发得意的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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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们。
“那正好，现在找你那老大替你们还钱吧，合计是八十二万，支付宝还是银行卡？”
歪嘴笑一下子凝滞，王爵刚想推脱，便听见后面不知道哪个蠢蛋喊着“爵哥，快让这臭女人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其他小弟一下又都燃起来了，纷纷附和着，但他们没有看到，站在最前面的王爵脸色青一下，白一下。
形势所迫，再怎么也不能助长他人威风，王爵硬着头皮打了电话。
电话刚被接通，还未等王爵开口，对面就甩来一句话，“支付宝打给你一百万，梁先生和你两清了，真是做人不好，非要做乞丐。”
王爵脸色铁青，听见手机里响起的“滴——”，面上又闪过一丝迷茫，身后那些注视的目光像火一样烧着，他轻咳两声，握着手机的手用力了几分，张开嘴，开始扯着嘴角说话。
祁心将对面人的表演尽收眼底，看着王爵一边“打电话”，一边捧着手机拉远了和身后小弟的距离，她保持沉默，看了眼腕表，时间拖得太久了。
她轻叩了两下桌面，“最后给你们一分钟时间。”
听见这话，王爵立马中止独角戏，扯着自己的嘴角，强行让自己保持保持昂扬，走到祁心面前，嚣张的语气显得有些生硬，“我大哥听见这事，二话不说就给我转了一百万，让我好好对兄弟们！”
身后的人群传来一阵阵欢呼，各种好话奉承着王爵，让他僵硬的面容缓和不少。
他仰着头，努努下巴冲祁心示意，“赶紧打开支付宝收款码，下次不要再这样乞讨啦！”
喧笑声、附和声不断传来，来来往往的老师学生也传来打量的眼神，祁心丝毫不在意，像局外人一样打开支付宝收款码，看着金额确切打了进来，才收起手机。
临走前，她之扔下一句话。
“王爵，你要不分享一下，你是怎么成为梁意龙的小弟的？”
话语刚落，一颗真言果就被用在了王爵身上，他本打算春秋笔法带过的内容，全被自己控制不住的嘴巴叨叨出来。
“知道自己要还那20万后，我专门赶上他的活动现场准备碰瓷，却正好撞见他正要蹲在地板上拉屎，是我将外套围给他，并喊着保镖带他离开。后来他没有循着外套上我专门写的名字和手机号来寻我，我便自己去找他，求爷爷告奶奶才混进他的病房……在病房里学狗叫围着他爬才成功成为他的小弟。”
王爵越说脸色越发白，说到最后整个嘴唇都在颤抖，他伸手用力捏合住自己的嘴巴，声音却依旧不依不挠地从口中传出。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浑身发抖，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是谁“切”了一声，王爵立马循着声音对着认为的人挥了一拳，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祁心像是电视剧里点火的主角，不管身后发生了怎样的“爆炸”，都不会回头。她掏出手机，编辑了信息给李秘书发去。
【李姐，供应玩具的那几个小供应商，这季度合同没签的话，就不要再合作了。】
祁心前脚从正门刚走，后脚便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侧门大摇大摆走进来。
他走路姿势怪异，像是紧缩着屁股，一夹一夹地迈着步。穿着连帽衫，戴着帽子，下压的焦黄刘海下，是一双阴骘的眼睛。
盯着祁心离开的方向，轻舔了自己的上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