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亦书这一刻心底生出了一丝后悔,确实不应该把他带回来,就应该让他自生自灭。
威胁?可笑。
仅凭这个小小的破印纹,和他那条破命也想威胁我,真当我好欺负、好脾气呢。
“我们现在就能试一试,看你若是死了,我会不会受印纹的影响,与你同——生——共——死。”
“……”
对方说得很轻,面带笑意,巫师淮还是看出她眼底的认真,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再打一次,巫师淮懂得适可而止。
“既然我们都受印纹限制,不如和平相处。”
巫师淮笑如清风,心底却打着其他主意:眼前此女子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现下自己失去了记忆,利用此印纹跟在她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话题转变太快,南宫亦书眼中满是愕然,这大妖多少有点儿病。
转念一想,也算好事,手上印纹还没弄清楚,没必要与他争个你死我活。
南宫亦书走到一旁坐下,道:“可以,不过我有件事要问你。”
巫师淮挑眉,饶有兴致地望着南宫亦书。
南宫亦书问道:“既是妖,为何我察觉不到你的妖气?”
“因为我并非纯妖血脉,我乃半妖。”
半妖?南宫亦书还是第一次听说半妖无妖气。是所有半妖皆如此,还是只有他……
“半妖皆无妖气?”
巫师淮微微抬起嘴角,随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满眼的轻蔑不屑,“妖也分强弱,只能说我比他们强。”
南宫亦书神色从容,若无其事:“难道不是因为你比他们体弱命短。”
巫师淮:“……”
他发现这个人族说话语气淡然,却声声带刺,稍有不慎就会刺入人心,锐利且致命。
不过还算有些意思,想必以后的日子不会太过乏味。
“如若不是南宫姑娘出手,我应该会好更多。”巫师淮指了指自己的脸,不冷不热说道。
听罢,南宫亦书和柳潭的目光都落到巫师淮的脸上,一个红印赫然印在他的脸上,在他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异常显眼。
柳潭:哟嚯!
南宫亦书:我有使这么大劲吗?
柳潭:……你有。
好吧,打了便打了,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这就算是我们友好相处的印迹。怎么,要打回来?”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能力。伸脸让人扇,这辈子都不可能。
巫师淮:“……”
柳潭:……谁家表示友好打脸的?
南宫亦书忽略掉两人不太好看的脸,道:“再有,你怎么知道我姓南宫?”
“整个府里都叫你南宫姑娘,还是说你不姓南宫?”
巫师淮又说,“放心,既然要和平相处、各自安好,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在下巫师淮。”
南宫亦书淡淡地扫视一眼,正准备转身,又听对方说:“我已经回答了南宫姑娘两个问题,礼尚往来,姑娘可否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谁?”
南宫亦书默默注视着巫师淮,这人是有什么执念吗?
南宫亦书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道:“南宫亦书,至于其他的,我想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意思显而易见:你和我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告诉你。
巫师淮眉梢一扬,若有所思地点头。
“还有……”南宫亦书忽地出声,巫师淮歪着头看着她,“别忘了把院子清理干净。”说完站起身。
听她说完后巫师淮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了,眸色深不见底。
环顾四周,竹叶飘落一地,竹子杂乱无章地扔得满地都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里经历过什么“大场面”。
巫师淮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南宫亦书,神情紧绷,眸若寒冰。自己可是妖,哪里有妖给人打扫院子的?!
坚决不可能!!!
“你自己怎么不做?”
“谁让你先动手。”南宫亦书眼神和语气皆没有一丝温度,“你不出手,又怎会有这些……凌乱。”
“你不带我回来,更不会出现后面的事。这么说起来,源头难道不是你吗?”
“哦,那你可以滚了。”
滚?巫师淮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留在对方身边寻找自己的记忆。现在怎么能滚?
巫师淮咬牙切齿:“……我自己和自己弄的?!”
蛇打七寸,没想到妖也能打七寸。南宫亦书从见到巫师淮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带着目的,否则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南宫亦书冷冷地扫过他,神情依旧平静,仿佛从始至终都与自己无关,自己与柳潭一样都不过是旁观者。
而另一个旁观者柳潭在柱子后面趴麻了,正打算换个姿势,脚下突然踩上一根柱子,身子摇摇晃晃额头“嘭”地撞到柱子上。
声音不大不小,恰巧院子里过分安静,声音得到更好地传播。
“反正我是不会做,要做让他做。”巫师淮说着指向柳潭。
南宫亦书道:“整个府邸都是他的,没让你恢复原状已是不错,别得寸进尺。”
闻言,柳潭也管不得额头上鼓起的大包,挺起胸膛,扬起下巴,学着南宫亦书的样子:“别得寸进尺,让你收拾就收……”
巫师淮一个眼神闪过,“拾”字硬生生吓得给憋了回去。柳潭身上的汗毛竖立起来,立刻跑到南宫亦书身后,颤颤巍巍问道:“我刚听到他说自己是……妖怪,他不会要吃了我吧?”
南宫亦书笑出声:“那你还敢招惹他?”
“呃……这不是有仙人在嘛。”说着柳潭满脸紧张与期待,问道,“仙人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放心,他不会吃你的。”
“真的吗?仙人怎么知道?”
南宫亦书瞟了巫师淮一眼,弯了弯嘴角,浅淡一笑。因为妖也是很挑剔的。
意料之中,巫师淮声音冷冷响起:“妖也有追求,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柳潭脑袋里嗡一声,表情瞬间凝固,再往南宫亦书身后缩了几分,心中狂嚎:啊!妖怪说话了!!妖怪和我说话了!!!我该怎么办?我能把他赶出去吗??他不会记恨我吧???
南宫亦书感觉到身后的柳潭在动,回头问道:“你在抖什么?”
“啊?什么?”柳潭目光呆滞,顺着南宫亦书的目光往下看去,自己两条腿疯狂抖动。
柳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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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着大腿,余光瞟向巫师淮,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站太久,麻、麻了。”
“呵。”一声嗤笑被风吹散,南宫亦书置若罔闻转身离开,柳潭连忙跟上去,边走边瞅向巫师淮,又被一记犀利的眼神击中,猛转过头不敢再看。
两人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声响,柳潭好奇地转回头,就见那妖怪抬起一只手,地上的竹叶竹子随着他的手在空中飞旋,转瞬之间,竹叶竹子分成两堆整齐地堆放在院子里。
“哇,好厉害。”柳潭没忍住惊叹道,跟着南宫亦书进入屋子,“仙人,他真的一抬手就将院子打扫干净了。”
南宫亦书望向院子里原本的竹林,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竹竿立在那里,怎么看都有些许别扭。
“仙人,还是定在明日离开吗?”
南宫亦书收回目光道:“行程不变。”
“那他……”柳潭望向屋外,巫师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爬到院中大树上,一手枕着头,闭眼假寐,好不惬意。“他可是同去?”
“怎么了?”
“没事,有人同行挺好的。”
两人结伴同行总好比一个人,那妖怪看上去力量挺强的,这样……说不定仙人能够少受些伤。
从柳潭认识南宫亦书开始,她就因为自己受了两次伤。她不曾说过什么,但柳潭无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尤其是看着她满身伤痕血迹斑斑的样子。
明明她很难接受身上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南宫亦书见柳潭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出声打断他的思路。
“嗯?”柳潭随即笑了笑,“一些感触罢了。”
晚膳后,天空渐渐转入黑暗,下人点燃灯火,整个柳府烛火通明,长廊上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万籁俱寂,黑影绰绰。
南宫亦书靠在门柱上,风吹乱了头发,比月光还要清冷出尘。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一炷香,树上之人便看了她一炷香,一直未动过。
巫师淮悄无声息地靠在另一边门柱上,双手抱胸歪头看向南宫亦书:“明日行程是什么?”
南宫亦书目光一动,薄唇轻启:“没想到你还有听人墙角的喜好。”
巫师淮低声一笑,满是得意:“没办法,耳力敏锐。”
两人心照不宣地默认了接下来的结伴同行,巫师淮问问也无可厚非。
但是……
“你又没有决定权,关心这些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比纸薄的身子骨,以免连累别人。”
“这个别人指的是你吗?”巫师淮语调端得散漫,人更是散漫,“其实你比谁都在意这个印纹带来的影响。”
“你不在意?”南宫亦书是绝对不信。
“先前挺在意,现在……在不在意没关系。就像你说的,我只是因为这个印纹跟在你身边,去哪儿我决定不了。”
“不,你是无处可去。”
巫师淮微怔,转瞬回到树上,不再言语,继续闭眼休息。
“对了。”南宫亦书不免好奇问道:“你们半妖可用进食?”
“其他妖我不知道,但我不需要。”
南宫亦书瞅他一眼,心念道:还好,不费钱。转身进屋将门窗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