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苔痕阶绿
    年季华呜咽一声抱着被子滚到了床边。

    穿堂的风呼啸而过,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谢时荣起身整了整凌乱衣襟,干脆利落地离开。

    容貌清朗的人从房中走出,身上的大红喜袍衣袂飘飞,竟被他穿出簌簌萧萧,欲乘风而去的意味。

    “哎,驸马。” 门外侯着的侍女发出小小的惊呼,不知新婚夜驸马何故出门。

    “随他去。”

    三更天,门外的人裹着一身凛冽寒风离开。

    年季华望着紧闭的门合上了眼,整个人陷在红软绸缎中,雪肤红绸,如同一块躺在香娟帕子上的羊脂玉,白腻丰润,艳艳生光。喜烛噼里啪啦的燃着,她徒生倦意,裹了锦被在高床软枕中沉沉睡去。

    ————

    “他怎么敢就这样走了?”

    第二日的清晨,谢世荣半夜离开的消息着实将来到府中的宋云和惊了一番。

    “这你都不恼,我们季华几时这样好脾气了。”

    “我犯不得同他计较。”年季华戳着桌上的牛乳桂花糕,胃口不甚好的样子。

    云和只觉眼前人被鬼迷了心窍,还没从震惊中醒来就眼睁睁的看着迷瞪着眼睛的年季华用过早膳之后指着一盘糕点叫人照例送去。

    “我可愈发不懂你了。”

    “日子要过下去的嘛,你从前总劝我,这会儿我看开了,你怎的还有话说。”

    云和被她一噎。从前她是劝过年季华,看四公主当时那半死不活的劲头,叫她不要在一颗树上吊死,还将京中世家公子的画像找来任她挑选。

    只是如今这光景儿……

    小殿下哪里是看开了,这分明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换个听话的不好。”宋云和眼里有丝不解,半是挪喻半是认真道,她当然晓得这事只是闹了个乌龙。

    “换谁不是一样。” 况且说换就换岂不是自己打当初自己的脸。

    年季华托着腮,漫不经心的吃了桌上的桂花牛乳糕,眯着眼睛,又开始琢磨她的木工图纸了。

    “拿你没办法。”云和叹了口气。

    草长莺飞又一年春夏。

    黄梅时节雨,淅淅沥沥落个不停。公主府园中的草木生得极旺,一眼望去,烟雨朦胧间满圃深绿,如水头极好的绿宝石戒面。

    飘绵百无聊赖的蹲在梨香苑门前,拨弄着一根青草。

    阶前有脚步声响起。是逢月领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进了梨香苑。

    见到来人的飘绵触电般跳起,当即道:“你来做什么?”

    逢月一抬手,那两个小丫鬟便将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是几件簇新的秋装。

    “日子一天天渐冷了,我们殿下想着公子素日里衣衫单薄素净,入秋恐怕着了凉,特叫奴婢送几件秋装过来,你瞧,这里子还是陛下赏下来的,波丝国进贡的羽缎,一年拢共不过三五匹,做了衣裳,又轻便,又暖和。陛下这么多公主呢,这宫里也就殿下独一份,往年都是做了殿下的衣裳,今年竟还匀了一份给驸马做衣裳,可见殿下一心待驸马好。”

    逢月随手拿起小丫鬟手上拿着的一件薄绿素面夹袍,将里子翻了出来,展示在飘绵面前给他看。

    逢月为人温和良善,见一年来驸马主仆二人对四公主诸多戒备,想着她从中调和一番,如此一来既能打消飘绵疑心,又能说一番殿下的好处,叫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至于这样僵,放眼整个齐越,哪有夫妻之间是这样相处的呢?

    飘绵未曾对府中人放下戒心,整个人如同蜷起的刺猬,朝着逢月露出一身尖刺,见来人只是送衣裳过来,说话又和缓,那衣裳轻薄光润,针脚细密,也确实都是极好的料子,看不出动过手脚的痕迹。心中早已卸下一半防备,只是面上依旧带着凶色,冷冷道。

    “知道了,你且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回禀公子。”

    “不必了。”

    走廊尽处传来谢世荣的声音。

    清隽冷淡的人站在廊下,不知是何时来的。

    “将东西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这……”

    飘绵看着那些衣裳,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想劝谢时荣收下,别的倒也罢了,只是这衣裳却是要紧的,从前在宫中,内务府的太监分拨给公子的衣裳又单薄料子又差,不知道是哪年压箱底陈货,连下人的都不如。每年秋夏之交又容易着凉,冬天更是难捱。

    “要我说第二遍吗?”谢时荣冷冷道。

    逢月却是依旧笑盈盈:

    “公子若是愿意穿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愿意穿,殿下也不能逼您。左右料子已经做成了衣裳,拿回去也是库房里搁着落灰,不如您便收着,便是不穿,不拘哪儿找个地方放着也成。”

    飘绵一思付,逢月说得也不无道理,便上前将东西收了起来,一面道。

    “反正这府中就公子一个男子,更无与公子形貌相近者,我看还是不要浪费为好。”

    ————

    “还是殿下了解驸马,谢公子原不愿接受,还是奴婢说不穿平白搁着浪费,才叫飘绵收了起来。”

    年季华淡淡嗯了一声,但是一旁的逢玉撇撇嘴,不忿道。“倒像是我们殿下求着他一般。”

    逢月看了旁边的咋咋呼呼的人,好脾气的拍了拍拍她的肩头,倒想起另一桩事:

    “宋姑娘递了帖子来邀殿下去泉林山庄游玩。”

    年季华闻言倒是有些吃惊,笑道:

    “她几时这样正式,竟还正经下帖子邀人,怎么不亲自来府中,倒教你来传话。”

    宋云和出入这府中怕是比出入宋府还要方便,如今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倒是稀奇了。

    逢月双手搭上主位上坐着的人肩头,拇指扣着后背,纤长有力的手指发力,缓缓绕着圈,给年季华按肩膀。

    “宋姑娘说了,到时候殿下便晓得了。”

    “那我可就期待着了。”

    年季华将手中茶盏饮尽,随手将杯子置于桌上,就听见逢月又道。

    “还有一个好消息。”

    年季华抬眼。 “讲”

    逢月回了回头,见四下无人,凑近年季华耳边道:

    “听闻明日顾大人就要回京了。”

    年季华一怔,手中的碧色小盏打着转,半晌方道。

    “知道了。”

    苔痕上阶绿,碧色的青苔痕迹蜿蜒而上,指甲大小的东西从地上弹起,飘绵站在梨香苑门口,只见到一道灰黑的影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下一秒没入了一旁廊前的郁郁葱葱的花圃中。

    是一只纺纱娘。

    晚间这东西振翅叫个不停最是恼人,叫人整宿整宿睡不着觉。飘绵弯腰去捉,那乌麻头金翅的小玩意儿一下蹦了起来,险些跳到飘绵脸上。

    飘绵后退几步,却见远处走来两个人,一色的桃红小袄,石榴百褶裙,一个纤细高挑,容长脸儿,一个纤美玲珑,秀眉明眸,正是四公主身边的逢玉逢月。

    也顾不上什么蛐蛐儿了,飘绵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袖口,站直身子昂着头站在阶前,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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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过的两人。

    两人却像没注意到他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难道是聊得太入迷了,飘绵轻咳一声。

    “听说顾大人此去治水卓有成效,……”两个人越走越远。

    “吧嗒”

    “正是呢,顾大人来时当地的百姓都夹道相送,可见大人得人心,今日一归,定是要高升的。” 逢月笑意盈盈,忽而一颗小石子滚落到二人脚边。

    哪来的石头,逢玉将碍脚的东西踢到一旁,接着皱了皱眉,小声说道:“顾大人凡事亲力亲为,自然得人心,我可听闻大人此行为救落水孩童都受伤了,不知伤情如何呢。”

    “当真!”逢月唬了一跳,面上浮出关切神色。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身后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插入。

    “唉,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逢玉回头就见到飘绵双手插着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倨傲的看着二人,她原就是爆竹似的性子,见飘绵仗着殿下纵容,也敢对二人呼来喝去,当即恼了。

    “唉唉唉的,你叫谁给你站住,是谁准你在府中这样大呼小叫的,没教养的东西,你娘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原本神色倨傲的飘绵却忽然仿佛被戳中痛处变了脸。

    “你娘才没教过你,你全家都没教过你。”

    “只会骂这几句,我看你跟你们主子一样是个没用的废物,若不是我们殿下大发慈悲,你跟你那灾星主子早一辈子烂在宫里了,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才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也跟我们拿腔拿调的了。”

    飘绵跟孩童似的骂街对于逢玉来说便同他的名字似的在她跟前儿就同飘来飘去的棉花般绵软无力,没有半点杀伤力。逢玉平日是又是个炮仗,见到飘绵的轻狂样子,哪里肯轻饶了他,几句话下来就将人骂得蔫头巴脑的。

    “好了好了,殿下平日里嘱咐的你都忘了?”

    年季华吩咐过府里的人待谢时荣要同待她一般,对主仆二人同样尊重,不得冒犯了二人,要不然飘绵也不至于这么嚣张。逢玉翻了个白眼,勉强平复心情。

    逢月依旧好脾气,拉住逢玉,笑着问飘绵叫住她们可是有什么事情。

    飘绵偏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对着两人伸出手。

    “你......你们主子不是每天都要送糕点过来的吗,拿来。”

    齐越再受宠的公主,也得巴巴的讨好自家的公子。

    却见逢玉抱着胳膊,撇他一眼,眼中得色难掩。

    逢月道: “今天是顾大人回京的日子,殿下连早膳都没用便出门了。”

    “顾大人与我们殿下相识数年,谁还有心思管驸马什么事儿。糕不糕点的,要不我叫厨房的给你拿点,省得你眼馋心热的,看你怪可怜见儿,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逢玉轻蔑道。

    飘绵脖子涨得通红, “谁稀罕那么些糕点,实话告诉你,我们公子每天都是把送来的东西丢掉的。叫你们主子别没脸没皮的送了,还烦我每日拿去喂狗。”

    “你”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刘婶子该等了,我们快些回去。”

    “赶紧滚。”飘绵拉长声音大声道。

    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飘绵恨恨转身三步并做两步回了苑中,却迎面碰上了谢时荣,口中犹骂道。

    “不送来正好,省得我每日跑去丢这一趟。”

    却见谢时荣眉头微蹙,眸色幽深。

    “公子这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