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元首的蓝宝石09
    这个世界的人类,要面对无法忤逆的发|情|期。

    如原始的猛兽,现世的野物,一旦进入合适的年龄与环境,他们便自动沦为繁育程序的机器。

    Alpha疯狂索取,omega动情难抑,二者长久而热烈的结合将诞下新的生命。

    而不管有没有引入蓝月能源改变体质,关于‘生与性’的定律其实仍亘古不变,无人不知。

    因此,那名侵|略性十足的omega在此刻的众人看来怪异至极。

    他压着另一个已成年的omega,老饕般吸取着对方颈间的气息。

    那也许是真的信息素,也可能是风靡至今的仿信息素香水。

    但无论答案是哪个,都无法合理化他的野蛮行径。

    身后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用鼻尖挑开海曼的衣领。

    他的两颗犬齿帮忙扒拉着布料,尖端若即若离,划过一片玉脂白肤,引起身前人的颤抖。

    这仿佛是恶兽进食前的舔舐,在试探并标记上自己的气味。

    他后来缓慢抬起左手,轻捏海曼咽喉的动作就愈发像了。

    像要一口咬绝猎物的气息。

    “少、少爷——”

    海曼泪眼朦胧,无力的身躯被恐惧填满,一动不敢动。

    他求救的目光乱扫,某位意想不到的人物出面了。

    前次接送苏罗的司机,今天仍是那身全黑制服,那张堆满厌恶的冷脸。

    他大步上前按住苏罗右肩,将胶着的二人强硬分开。

    施压和支撑的同股力道一消失,海曼立刻跌坐在地,揪着衣领大喘气。

    “大庭广众之下,请少爷您自重。您伤势才好,醉了就先回房休息,还是说,您需要在下扶您上去。”

    司机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厅堂里迅速铺开,一下传至最远。

    他以‘喝醉’的说辞打掩护,可目睹全程的人们心中自有判断。

    刚刚那位苏洛少爷是发|情了?

    对着一个omega发||情??

    还差点当着全部人的面要霸王硬上弓?

    不得了的‘真相’通过无言的对视交换,宾客们的目光又不由自主汇到另一处。

    苏霆元帅已来到溺爱的弟弟面前。

    “真累了?”

    苏霆淡淡问道,没给其余人半点目光。

    在‘兄长’的注视下,沉默的苏罗终于又有了反应。

    他甩掉司机的手,活动着肩膀,双眼眯缝的样子说不清是醉还是晕,又或是二者兼具。

    “没啦,是我太饿了。”他忽然拍着平瘪的肚子,委委屈屈地嘟哝,“谁让大哥你一直说要先招待客人,不然是没礼貌,我刚刚差点以为海曼的脖子是夹心草莓巧克力呢……”

    又一个‘真相’传播开来,搅乱众人心绪。

    饿了就把别人摁墙上想咬?

    糊弄谁呢!

    事实证明,这真不是糊弄。

    计时半小时,当苏霆无条件偏袒宝贝弟弟,放他去用餐区填饱肚子后,所有人再一次见证这名青年堪称恐怖的饭量。

    二十人份餐食的长桌,他从头吃到桌尾,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飞快咀嚼吞咽。

    见过他这幅鬼样子,刚才‘饿晕了’的借口好像也不是不能信。

    但无论相信他与否,如今的人们都持有一个相同观点。

    还是别再去招惹他这位绝世怪咖了。

    然而世间总是不缺挑战异端,格格不入的胆大者。

    当苏罗撕咬肉排,吃得满嘴咸香油汁时,尼克·哈里斯端着一杯果汁走来了。

    他没开口,对方也没理会,仅仅是自然地接过他借花献佛的‘贡物’,仰头一干而尽。

    为青年豪放不似常人的饮姿,尼克失笑道。

    “您还真是各方各面都别具一格啊,我的国王陛下。”

    擦过嘴,苏罗将手巾朝空盘一丢。

    那精心设计又习以为常的动作,无一不像他的傲然睨视,如同金属浇筑的荆棘蔷薇,漂亮亦坚不可摧。

    “原来在你的认知里,国王是最高地位么?”

    苏罗眯眼质问,目光透着一丝危险的冷意。

    “我这不是严格听从您的游戏规则嘛。”尼克攥拳捶捶心口,“我可是您最认真的俘虏,我记得我宣誓时背错三个字,我回去后自觉罚抄三百遍呢,您要过目吗?我还带来了呢。”

    瞧他一脸自豪地邀功,苏罗又笑了。

    非哂笑也非假笑。

    平淡的笑意一闪即逝,是被不经意的逗趣戳中,从而牵动嘴角。

    这是他初次在人前显露稍微接近真实的一面。

    换言之,他的确被取悦到了。

    而为这再寻常不过的反应,金发青年的灵魂抽离了几秒,飘飘然的感觉蔓延四肢。

    于是,尼克·哈里斯又更卖力地搭话,拼命搜刮前半生收集的奇闻异事。

    他仿佛是想将整个大脑当口袋翻过来掏空,连线也要拆下一条条奉上。

    他的喋喋不休又让苏罗成为视觉焦点,更让与部下交谈的苏霆屡次走神。

    不知第几次替苏元帅接话支开别人,季宇飞撞了撞对方手肘。

    “我说长官,您要是真这么在意‘宝贝弟弟’被一个下等兵勾搭,您就赶紧上去啊。”

    仿佛过载的生锈机器,苏霆收回视线,蹙眉与季宇飞干瞪眼。

    ——我去做什么?

    男人脸上明晃晃写着反问,季宇飞仰叹扶额。

    但发小的别扭性格却非今晚的探究重点,他又靠近半步,压制着嘴唇张合的幅度低语。

    “怎么样,今晚备的菜有特别合您口味的吗?”

    收到暗话,苏霆轻轻摇头,也回道。

    “全是吃惯的,没有新意。”

    纵观全局,除了刚才小少爷引起的一场闹剧,他们与各个眼线都没在人群中发现端倪。

    难不成,他们今晚注定要空手而归?

    “那既然您觉得没新意,我去通知后厨一声,给您再——”

    ‘改换新菜式’的暗语尚未说完,一阵骚乱便打断了他们。

    主角竟又是那名无法无天的白衣青年。

    这次,他缠上了另一个高大威猛的alpha。

    “为什么你不肯?”苏罗歪着头打量,笑得纯真无邪,“宴会都进行到一半了,总得有人负责暖场吧,该到你的表演时间了。”

    男性alpha缩着脖子,不能躲更不敢逃。

    左边是尼克·哈里斯拦路,右边是海勒姆管家冷眼相对。

    正前方,苏罗身子歪斜,跷腿坐在红绒金边的宴会椅上,阿莉西亚紧挨着他将alpha盯住。

    实乃插翅难飞。

    “可、可是小少爷,我不会您说的那个、那个表演啊……”

    窘迫如他,甚至都说不出刚才苏罗嘴里吐出的词语。

    “脱衣舞,很简单的,只要向人展示你的胴体,让他们欣赏就好。”

    好嘛,苏罗不计较地再提醒了一遍。

    “这这——这真的不行啊、我不会!”

    相比海曼,常年做体力活的健壮alpha声若洪钟,他豁出去的大吼让整排窗子都像他一样瑟瑟发抖。

    余音回绕良久,就连阿莉西亚也用力甩头,仿佛是被声波震荡大脑,神经刺痛。

    她身边的苏罗面色不变,换另一边的手托着下巴。

    “不会?那你总会脱衣服吧,就从第一步开始学起。现在开始,否则——”

    拖音的过程他身体前倾,笑中的恶意也在alpha眼里放大数倍。

    “否则,我就让人扒了你的皮,挑掉你的筋,再挖了你的腺体和裆下的小肉块,这样一来,你的存在也总算有博人一笑的资质,也不会碍我的眼。”

    这都不是胡搅蛮缠了,是完完全全的逼人就范。

    承受的恶行等级翻倍,顶着重压的男人忍不住抬头。

    他双眸燃着怒火,胸膛似风箱起伏,用力挤出沉重的喘声。

    随后,他的理智被彻底引爆了。

    “你、你——你不能这样对我!苏元帅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简直是欺人太甚!无耻下流!”

    更响的吼声引起一片哗然,人们不再像刚刚自觉避嫌。

    或该说,默许苏罗能骚扰一个omega那样对一名alpha随意欺侮,造成不可调和的冲突。

    但念在他是人人敬仰的苏霆元帅家眷的份上,他们止步于目光谴责,并在心中记下一笔。

    见局势不妙,季宇飞连忙看向苏霆。

    正欲询问的他讶异地皱一下眉。

    苏霆没有半点动作,石化般静立。

    不,说他是静止不动还不准确。

    男人眼神指向的地方虽是闹剧中心,可却没为紧凑吸睛的情节投入,也没被‘演员们’感染力十足的情绪触动。

    他似乎在谨慎分辨着,竭力追寻着什么……

    争吵快白热化,东道主迟迟没出面,又是他忠实且富有正义感的臂膀代为劳之。

    黑衣司机面色无惧,这次随身附带了一把佩剑。

    “苏洛少爷,还请您凡事三思而后行,请不要再为您与慷慨养育您长大的家族抹黑。”

    男人用词可谓刁钻,企图想让苏罗认清现实,摆正态度,否则就要当众揭穿他是冒牌货的秘密。

    然而回复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狂妄。

    “怎么,是我大哥让你来的吗?”

    “……”

    先后两次都是擅自行动,司机不发一言,是不屑更是不愿多嘴牵扯苏元帅。

    若条件允许,他将拔刀斩杀歹人再自戕谢罪,既替苏霆清理门户,又切割关系不让对方落人话柄。

    能维护到这地步,绝非忠心二字能够支撑。

    沉默对峙良久,苏罗闭上一只眼,觑着对方腔调搞怪。

    “哎——原来如此,你对我大哥有恩未报?”

    “元帅……给了我容身之所和身份。”

    心知不该对青年吐露,男人却莫名开了口,不过在他有意地克制下,他没有说出太多。

    “还请您停止您的任性行为。”他抿了抿唇,将话题扯回原点,“不要犯下未来会后悔万分的错。”

    许是他态度诚恳,也许是他劝言有理,苏罗放下二郎腿,身体也徐徐坐正。

    “噗嗤——”

    以憋不住的嗤笑开头,一段毫无形象的爆笑向四周辐射。

    仿佛是能将所有人一脚踢开的笑声,恶劣且不可一世,刺耳又躲之不得。

    捧腹笑出泪花,苏罗从座位上起身。

    其实他个子比司机矮几公分,却非要仰头再视线下瞥,杜绝自己仰视任何人的可能。

    “你说,我会犯错?”

    他向前走,从推车取来把餐刀,将它当硬币于五指间轻松翻转。

    “那我就告诉你吧,这世上,唯独我不会出错,也不可能有错。”

    担心脑子轴的蠢货转不过弯,他还专门补充道。

    “凡是我做的,那就必定是唯一的抉择。”

    餐刀绕着腕部翻飞,他忽然反手握住,步伐顿止。

    也正好,让刀尖停在司机眼珠前。

    见男人面不改色,他不禁吊起嘴角。

    “你果然还是让我厌恶,不过看在你的节度上,我记住你了,西奥多。”

    苏罗的话让司机眉头微凝。

    今天他的黑制服上,没有别名牌。

    话说完,白衣青年绽开一抹灿烂的笑,收手右转似是准备离去。

    但下一刻司机,或该说西奥多却等来疾速扎向他的餐刀。

    重新逼近的双眸染着残虐之色,那实打实地抹黑他的思考,让他下意识后退,抬臂意欲抵挡。

    几毫秒的时间,不够呼吸,不够眨眼。

    可却能让苏罗在一面袭击西奥多的同时左手出动,拔出对方的佩剑。

    尖锐银刀被西奥多堪堪躲过,他无所谓。

    他左手已发狠投掷,目标是那名alpha侍从的太阳穴。

    看清却无法制止,西奥多厉声一喝。

    “住手!”

    无辜者似一头中弹的雄鹿,身躯被无形惯力抛飞,最后重重跌落。

    看他颈骨弯折的程度,他应该是没气了。

    这边苏霆安排的卫兵握上枪支,准备拿下当场杀人的苏罗。

    那边的海勒姆却大步一跨,与阿莉西亚双双挡在苏罗跟前。

    对立一触即发,若再不避开或者投降,二人也将一起受到制裁。

    “啊、啊——”

    从未开口女孩张大嘴,声音嘲哳。

    她的出声并非局面改写的原因,而是从alpha突出的后颈里钻出的某物。

    细如发丝,拇指长短,小小爬虫本来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直到一柄银刀插住它的中段。

    仅凭虫的个体力量,是无法挣脱的。

    所以,它变了。

    身躯拉长,体型放大,它竟以老鼠的面貌奔逃,眨眼就溜到窗台。

    这回不用苏罗追杀了。

    早先因他进入备战状态的士兵即刻出击,子弹密集如雨,全面封锁老鼠的路径。

    与此同时,季宇飞在大门拉闸。

    震动伴着地鸣声起,大厅包括整座红屋外降下厚达十米的挡板,彻底将其打造成牢笼。

    不知情的客人在苏霆保护下围聚,纷纷躲进最安全的防线。

    可另一个四人组还在远处。

    苏霆视线再次飘飞,这次却带上他也没察觉的深深担忧与焦急。

    因为那头满场乱窜的‘老鼠’,完全死不了。

    子弹无数次击中它,它像没有痛觉与生命,持续地移动。

    扫射长达五分钟,士兵们换了两轮子弹,怎料它又在人们震惊的注视下转变。

    后背生出双翼,胡须与嘴变成尖喙,它一跃腾起,瞬间化作游隼。

    堪比子弹的速度助它突破包围,它一头冲向吊灯。

    吊灯三分之二是人工水晶,破裂后的粉尘碎块漫天四溅,污染了空气也撕毁最后的宁静。

    电路突遭破坏,全屋照明受其影响,神经质地高频闪烁。

    在如此不安定的环境里,悬停的飞鸟又变了一次魔术。

    深棕翎羽缩短,灵巧的躯壳膨胀,当它似一座山丘坠地,它已经是三人高的黑熊。

    野兽尚有一定的自制力,正常时会避免与人冲突。

    可它直冲士兵方阵,咆哮的每一个音节皆是遗留在原始时代的荒蛮呼号。

    那在警告后来战胜它们,挤占它们,又日渐掌控并间接加快它们走向灭绝的人类,只要……

    只要你敢松懈一次,不慎卸掉武器、理智失守一次。

    ——‘我们’仍会像最初那样,将‘你们’撕咬成屑,吞吃殆尽。

    兽嚎扫荡空间,黑色的庞然大物冒着□□前进,毫无压力。

    两发爆破弹被它踩烂,无法阻拦它的脚步。

    电网将它包围它直接撕碎嚼烂,用时不到五秒。

    人造武器也许是有用的,只是它的躯体实在太强了。

    不同于人类alpha或改造过的omega与beta,它的彪悍源自基因序列,乃是演化时起就被赋予给它的天然武器。

    十五米,九米,六米……

    凶暴的黑影逼近,腥臭与罡风率先扑面,最前排的士兵里已有人双手轻颤,眼神动摇。

    两方即将相交,一道身影从左侧疾冲,抢先撞开了巨熊。

    苏霆脱掉了厚重的外袍,露出覆盖要害的软甲与粗壮有力的臂膀。

    一对一的相互较量,他撑住黑熊前肢竟也能与其抗衡,又用巧劲将其撂倒。

    可估计在场也就他能拖延一时半会儿,而不是将其制服。

    因为,‘熊’在察觉无法压制敌人的最强个体时当即切换。

    由头部开始,漆黑的粗毛变成土黄,野兽的双眼凹陷朝前蠕动,配合着一起缩短的眉骨。

    它的嘴正慢慢长出弯钩獠牙,光尖端就有成年人的拳头粗。

    近距离目睹变形,苏霆惊愕之余就是不可让步的决心。

    短短数分钟的交战,他已深刻了解到这种,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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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说这群旧生物的恐怖。

    肌肉在抽搐,神经在悲鸣。

    某种从古至今留存的惧意因为纯正的野兽气息惊醒,在他这名人类的大脑中歇斯底里。

    ——我会失败

    他用最后的冷静得出结论。

    刀剑无用,枪弹总会用尽,那么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好让其余人……

    “你想只自己牺牲让别人逃?”

    耳鸣声中忽然插|入的话音,成功令他一笑。

    他到底是有多在意那高傲成性的家伙,才会在濒死的极限里也出现幻听。

    偏偏还是听到那天在病房里的——

    “蠢货,我早就对你说过了。”

    “你们要死,也得给我死在你们该死应死,是经我准许的地方。”

    不对。

    那话语的差异令苏霆一愣,他还没来得及有下个动作,人就先被踹中侧腰。

    轰鸣炸开。

    巨虎长成型的獠牙扑空,没能贯穿苏霆颅骨。

    须臾间的变故被浓浓烟尘遮盖,众人只看清元帅化作一个人形炮弹,最后摔进西墙的桌椅。

    见他也败下阵来,士兵们立即端枪准备向强敌扫射。

    “停火!你们谁都不许动!”

    男人的喝止沙哑,嗓音里的急切几近凄厉。

    这还是季宇飞第一次听到苏霆发出情绪如此强烈的声音,也被此无措定在原地。

    很快,他们都知道苏霆制止的原因了。

    浓雾散尽,三米长的剑齿虎正与另一名挑战者对峙着。

    再揉一揉眼睛,季宇飞的错愕超级加倍。

    “什么……”

    巨虎摇晃脑袋,左边的长牙断了半截。

    那半截就在苏罗手中,被他当作刺刀握着。

    他白衣上的酒渍被一串红点梅花覆盖,不出所料,应该是老虎口中滴落鲜血。

    “终于肯表演了吗?”

    他对因痛甩头的巨虎发话。

    “那好吧,让我看看你到底会让我有多愉快,笑得能有多开怀,然后——”

    重心随俯低的身子降下,青年蓄势待发的姿态赫然是另一匹狂兽。

    不过他发出的不是咆哮,乃是始终如一,不容违抗的指令。

    “然后,你就干净爽快地消失在余的土地上吧,旧时代的渣滓!”

    ……

    那宛如一场,充斥着生与死的绝赞挽歌。

    主演共有两位,霸占整个以红屋为主的舞台。

    遍布全地的坑洞,碾成齑粉的家具,整面弯折摇摇欲坠,最终真被撞塌的墙体。这些实地制造的道具,触目惊心的战痕,无一不在刺激着观众们的心脏。

    但要论这场表演是谁夺走他们的视线最久,那毋庸置疑,是独自与兽作战的青年。

    斩杀绞杀捅刺拧断。

    单一概念的杀戮被他演绎出千百种属。

    餐刀碎片没有子弹的枪托。

    任何事物到了他手上,便全是能夺取生命的死神镰刀。

    若是仅仅精通杀伐,那他充其量是一名战斗狂魔。

    可面对着能千变万化,且逐渐演化成人类未曾见闻,不敢想象的扭曲巨物,他无一丝迟滞的击杀已然颠覆全场。

    兽飞行,他用枪投掷。

    兽扑杀,他为其开膛破肚。

    当兽化出硬壳钻进土层,他直插入地的旗杆就如同慷慨施舍的墓碑,每一击都杀穿它引以为傲的铠甲。

    数不清的血在流,听不尽的错乱哀嚎绕旋上空。

    站在红屋垮塌的废墟中,立于首位的苏霆灰头土脸,一动不动。

    七个小时。

    在这七小时里,他们像乘坐时光倒流的飞车,目睹一匹‘兽’不断倒退演化,重现出三千六百个物种。

    而每场再演的尾声,总是同一人将它抹杀灭除,全身染遍它的鲜血加冕。

    那抹红是如此邪恶又昳丽,比世间任何脂粉都浓烈长久,比任何绝代美人的朱唇都更摄人心魄。

    哪怕那人双手高举合金板残片,站在三百米长的蠕虫头顶狂笑,他也一样是世间奇景之最,令见者余生铭记。

    他挥下的金属板似斩刀切割,又一次终结兽的生命。

    这一次,它倒下了。

    断裂的海葵形头颅掉落,它臃肿的身躯软绵绵摇晃,一边引起震动,吹起地面旋风。

    毫不夸张地说,它着地的那一下震得外面森林全数伏倒,树顶的雪全落了。

    战争结束,沦为战场的红屋面目全非,电路彻底瘫痪。

    好在破晓的第一缕光如约而至。

    光最先照亮高处,死亡的巨兽顶端,苏罗从发丝到脚底全数染红。

    他虽不狼狈,可外套鞋子却在交战时不翼而飞,特地梳定型的乌发也回归鸟窝头,吸饱了血液黏在脸上。

    沐着冷风与熹微晨光,他缓缓伸着懒腰。

    与常人不同,他的手在触及最高时会攥拳握住,仿佛是想将天也拽到自己脚底。

    舒展完毕,他一屁股坐下。

    宅邸中的人早已汇集在前方,一个个仰起被震撼和寒霜粉刷过的脸。

    既然他们这么自觉,他便也不客气地发话了。

    “接下来的话,我只会说一遍。所以,你们都听清楚了。”

    起初他嗓音还有几分生涩,是久战却滴水未进的疲乏所致。

    但调息过后,他重回原来的沉稳力度。

    “康纳·伯纳德,你召集人员跟季参谋回基地,即刻开始化验这具生物尸体。人手不够就把你们的医学生叫上,今后他们是逃不了跟这玩意儿打交道的,越早接触越反而越好。”

    “约伯·赫尔利,拉里·菲奇,费迪南德,你们三个镇管辖人叫上熟悉你们地域的工程师,下个月是今年的回暖期,持续三个月,最适合修路。”

    “别的路径不管,三镇连通的运输主路你们必须给我在寒流回来前修完,资金不够就向其他郡匀,记得签署合同给我过目。”

    “博蒙特一家,你们工会回去就拿清单调整订单和仓库,没必要的物资削减进货,真要介意就先保存以往的三成左右,等路修好立马运输粮食到各地仓储所……”

    字与字之间没有停顿,句句精简概要,就像他早就修改数遍,自己不断地核查、预设、敲定最佳方案。

    姓名,职能,任务。

    不算职位重复的人员,在场两千七百五十人,他没有一个遗漏。

    大抵是受他不可思议的条理与定力感染,下方的人群从困惑畏怯逐渐转变,肃穆聆听。

    没有人提出质疑,没有人妄图反抗,更没有人傻乎乎要求信任得偿。

    因为在那漫长犹如七个世纪的厮杀中,他们已然目睹一位真正的‘血红王’的诞生。

    王不需要臣民的信任。

    因为信任会招致背叛,所以他自会用另一种东西将人束在座前俯伏。

    “最后。”

    话语中断数秒,苏罗轻轻一笑,手指隔空点出某人。

    双眼从始至终都注视他的苏霆。

    “我困死了,大哥。你记得送我回去哦,没有三层绒垫的床我不睡,不然又冷又硬的,就跟你的脸一样嘛。”

    说完玩笑般的话,他毫无征兆前倾,直挺挺坠落。

    虽说擎天巨兽已经倒,可它的躯体还有二十米多高,若就这样摔到地面,免不了断手断脚甚至死亡。

    血色人形下降,没到半程就被另一道闪电身影截获,安稳抱在怀中。

    为了不吵醒对方,闪电即苏霆选择落在附近草丛,也落进一片朝阳的暖橘色块中。

    他低头,久久凝望青年沉睡时恬静的脸庞。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王’才真的像个寻求庇护的孩童。

    生出如此感慨,苏霆又是控制不住的一笑。

    无奈,感激,惊奇,赞许,心悦诚服……

    多种因素混杂,但终究还是离不了真心二字。

    也因这含有一丝丝某种别扭情绪的真心,他偷偷靠近几分,柔声低语。

    “您的回礼,我……我们感激不尽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