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苏铭宇特地请了一天假,开车送弟弟去顾熠阑家,或者更准确来说,送弟弟相亲。
说来奇怪,明明他弟弟已经成年,但“相亲”这个词放在他身上,还是总感觉非常违和。
苏铭宇余光扫了下副驾驶——
少年的白色衬衫面料柔软,勾勒出他纤细的身体线条,胸口处还绣着一个出水小海豚,简约而清新,蓝色短裤下,是一双又直又细的双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小家伙正在整理不知道抚平了多少次的衣服,小嘴自上车就不知道在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苏铭宇至今都不明白连家门都宁死不出的弟弟,为何会同意跑这么一趟。
思来想去,只能将其归结于弟弟看到了他和母亲争执,所以于心不忍,为了家庭和谐,决定英勇就义。
苏铭宇莫名有点小感动,安慰弟弟道:“别理衣服了,已经够好看了。保管吓跑顾熠阑。”
苏泽岁咕哝的见面开场白被打断,听到这话,气鼓鼓地鼓起脸颊,偷摸摸瞪了哥哥一眼。
他胳膊上有块烧伤留下的疤,妈妈解释说是小时候一场车祸不小心留下的。
伤疤位置靠上,就算是短袖也能遮住大半,更别提他今天穿的还是长袖衬衣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自信,下意识想再把袖子再往下拉拉。可回想到哥哥的话,他又生硬地将动作顿在半空,转而去翻自己的小背包,看看东西有没有带齐。
他去Speedsters俱乐部时背的就是这个包,这回,里面除了装了他想带的东西外,还放了个定位器。
那是妈妈放进去的。因为担心他被坏人拐走卖了。
苏铭宇虽然没有苏母这么离谱,但该嘱托的还是要好好嘱托:“到了他家后,你就当参观豪宅,别太投入,有话好好说。”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以他弟弟现在乖软的性子,不可能去骂顾熠阑,甚至反而会被对方吓成只知道发抖的小傻子。于是他又补充道:“有事给哥哥打电话。”
“参观完哥哥就来接你。”苏铭宇道,“哦对了,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来跟哥哥学——‘你很好,但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苏泽岁才不要学。
他鼓着脸看着窗外,假装没听见。
苏铭宇也不恼,继续补充道:“还有,顾熠阑他很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你最好别碰到他。”
闻言,苏泽岁脑海中浮现出在俱乐部的那天——名为Rocco的坏人攥住了顾熠阑的手腕,周围人就如临大敌地倒吸凉气。再然后,Rocco的胳膊就被残忍地拧折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黑色库里南在市中心穿行,在某个黄金地段停下,由保安放行后,转弯进入了一个豪宅区。
清风穿林而过,乍一感受,还以为进了什么私家园林。视金钱如废纸的下沉式设计,让这里绿化面积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七十。
车行驶一路,基本没遇到什么人,是一个很适合社恐居住的地方。
就在苏泽岁趴在窗沿看风景时,车又一次停了。
“到了。”苏铭宇提醒道,“去吧,有事打电话。”
苏泽岁愣了一下,下意识朝着这块区域唯一的建筑望去——
欧式古典别墅矗立于林木之间,精雕细琢,于闹市中,硬是靠自身风格显出远离尘世的疏离感与高贵感。
别墅门口半倚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远远的看不清面容,那挺拔的身影宛若避世的孤狼,气场强大而压抑。
苏泽岁小手冒汗。
这回他没有戴口罩和帽子,就算面对嗓音好听又善良正义的顾熠阑,也有点为社交而心慌。
他握紧小手,跳下车,走了过去。
顾熠阑等了有一会了。
手机在他手里震个不停——
【管家:顾先生,要不你在客厅坐着等。苏家那小少爷在苏家被惯得不行,不一定会准时赴约】
【管家:那小孩性子倔、脾气大,家里人又宠,无论多重要的事,只要他不想干,他父母都会代为出面。此次愿意来约会,看来顾先生还是名扬万里、魅力无限!】
顾熠阑冷笑了下。
所谓“约会”,其实也就是陪孩子玩过家家。等吓跑了熊孩子,再去处理成堆的杂事也无所谓。
顾熠阑垂眸看着手机,略微出神。
再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正好奇看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眸。
顾熠阑:“……”
跟他视线一交错上,面前少年长而浓密的睫毛就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似乎在紧张。
……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顾熠阑蹙了蹙眉头,视线上下一扫,不动声色地打量完比他矮快一个头的少年,直到注意到少年背后的小背包。
——他见过的,一模一样。就在几天前的俱乐部里。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苏铭宇:我弟弟过去了,他胆子小,你悠着点,小心别把他真吓着了】
顾熠阑:“…………”
换了一分钟前,他会面无表情地看完这条信息,把苏铭宇拉黑再把他弟弟轰走。
现在……
面前的少年肌肤白皙,脖颈纤细,小脸红润,仰头时,漂亮的眼眸中只映着他一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拘谨地朝他挥了挥手。
顾熠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着嗓音,极为罕见地劝人道:“你回去吧。”
苏泽岁耳根一软,感觉对方低沉的嗓音从耳朵里灌进去,冲上天灵感,让他浑身酥麻麻的,也让他忘了在车上练习半天的开场白。
他细细感受了几秒,然后才疑惑地看向对方。
顾熠阑默然了片刻,站直身体,用下巴指了指大门,冷冷威胁道:“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苏泽岁:“!”
现在进去就可以不出来了吗?可妈妈不是说结完婚才会……
见男人依旧站在门前没动,苏泽岁也指了指大门,终于说了见面来的第一句话:“进。”
顾熠阑皱眉,沉着嗓音,不耐烦道:“Speedsters俱乐部是我的地盘,帮你是为了处理俱乐部里混杂的垃圾,仅此而已。真实的我,你不会想认识的。回去找你哥哥去。”
苏泽岁听完了,但没听懂。
“真实”的他?
妈妈说的“冷血无耻,占有欲变态……养金丝雀……”难道是假传闻吗?
眼见男人拿着手机就要给他哥哥发信息,苏泽岁不敢触碰他,只能在原地疯狂摇头,像个小拨浪鼓。
顾熠阑眉头紧拧。
他大拇指按在门上的指纹锁上,然后动作利落地“轰”地一把推开沉重的欧式大门。
随着“咔咔”两声,玄关和客厅四方八个声感摄像头瞬间调转了方向,直勾勾地对着门口的两人,像是几双黑洞洞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回去吗?”顾熠阑又问道。
苏泽岁本来都迈开腿要往里走了,闻言,又顿住脚步,不解地摇了摇头。
顾熠阑收起手机,沉默着大步往里走,苏泽岁急忙跟上。
越过玄关,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挂在客厅最显眼位置的时间安排表——
7:00 起床
7:20 早餐
7:50 工作
11:30 午餐
……
23:30 睡觉
注意到少年的视线,顾熠阑道:“这个房子里,所有人,必须遵循我的规定。”
似是觉得仍旧不够吓人,他又走到信号屏蔽仪前,道:“除了特定休息时间,其余任何时间,不允许联网,不允许使用智能设备。”
听他这么一说,苏泽岁这才注意到,时间表上还有个奇怪的时间点——“19:20 看电视”。
许是担心家里的佣人与社会脱节,所以安排特定的时间组织他们看晚间新闻,就像监狱里那样。
但要让苏泽岁选,他会选择看蜡笔小新。
突然,苏泽岁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从小背包里掏了两下,摸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给你。”
顾熠阑眸色微凝,没有接:“现在不用。”
苏泽岁只当是以后结完婚才用,点点头把手机收了回去。
他的小包里装着各色绷带,既然已经打开,他就顺便左挑右选了一下,从中拿出一个印着卡通白兔的绷带,又递了过去:“包扎。”
顾熠阑不想接。
但他余光中瞥见,小家伙的包里花里胡哨的一片。
对比之下,这个和绷带同为纯白色的白兔图案已经算是里面最和谐的了。
“防水,”见男人不接,苏泽岁补充道,“好用。”
说完,他还用绷带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顾熠阑拿过。
就在他碰到绷带时,少年的手触电般迅速收了回去,缩回身边,捻了捻指尖,似乎在紧张些什么。
顾熠阑面不改色地收回自己悬在空中的手,对此没做任何反应。
苏泽岁却在偷偷心道好险。
……好险,只差一点,就指尖对指尖地碰上了。
“晚上、”苏泽岁道,“用。”
“嗯。”顾熠阑抬手将绷带放在客厅的架子上。
“还有,”苏泽岁抬头看向他道,“谢谢你,上次。”
少年眉眼轻轻弯起,眼里的局促被感激取代,在顶灯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像颜色浅淡的宝石。
顾熠阑顿了下,道:“嗯。”
同样的借口,对无所谓的人,他懒得说第二次。
客厅大概转了下,苏泽岁跟着男人走到了监控室门口。
只见顾熠阑手指按在指纹锁上,输入进入人数“2”,然后轰然推开了门——
弧形的液晶显示屏铺面了整个房间,高清无声,一览无余。坐在转椅上的管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块屏幕的走向。
监控室灯光偏暗,显出压抑的氛围。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屏幕里都是npc,一旦不按照规定的时间表做事,就会被当作伪劣品,暗中处理掉。
苏泽岁倏地窜到男人背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瑟瑟发抖地看着转椅上的管家。
……怎么、怎么有陌生人。
“所有房间都在这里,24小时轮班值守。”顾熠阑侧首,恐吓道,“再有能耐,也插翅难飞。”
苏泽岁半躲在男人身后进了门,一边偷偷害怕,一边乖巧点头。
见中年男人起身走来,他心跳瞬间加速。
“苏小少爷,你好。我是这里的管家。”管家伸出手。
许是中年男人慈眉善目的样子格外和蔼可亲,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又或许是“管家”这个身份给他的印象一直很好。苏泽岁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轻轻跟对方握了下手。
对方的手温暖而有力,不像是坏人。
在顾熠阑示意下,苏泽岁勇敢地迈出了脚步,参观起监控室。
除了满墙的监控录像外,墙壁的正中央还有一块计数屏,记录着每个房间的实时人数,应该跟每次进房都要指纹认证、输入人数有关。
苏泽岁觉得很有安全感,有人出了意外,就能及时赶过去救他。他在偌大的监控室逛着,理所当然地把这个安全保障当成了员工福利。
趁少年参观的时候,管家压低声音对顾熠阑道:“顾红惠那边又打电话过来了,她言辞切切,托您一定要把她家小孩保进A大读研,不然真的走投无路了。”
顾熠阑冷冷道:“我只是在A大读博,不是A大招生办主任。”
管家回忆起连导师都对男人恭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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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敬的态度,心说您比招生办主任管用多了。
但他口中却仍然尊敬地道:“她查了您的背景,不好忽悠。她想让您通过协会,给孩子出一张推荐信,这样至少有八成把握保送成功。”
顾熠阑冷笑了一声。
管家刚欲开口,又倏地噤了声。
因为那个一直在监控室乱逛的小少爷突然回头看向他,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苏泽岁站到两人跟前,期待地看着管家,软唇轻张提醒道:“好久没……”
管家却一头雾水:“怎、怎么了??”
什么“好久没”?这什么断句,主谓宾在哪?
见他不按书里说话,苏泽岁皱了皱小脸,有些社恐,但还是补充道:“没见到。”
他还没来得及一卡一卡地将“少爷笑了”几个字加载出来,就先被顾熠阑打断了:“他不会说这个。”
管家依旧满脸懵圈,但嘴比脑子快:“哎对对对,这些年轻人的东西我不太会,苏小少爷真是不好意思啊。”
“去吧。”顾熠阑用下巴指了指门,打发了人。
管家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应下,逃一般地跑出了监控室。
显示屏淡灰色的光从上投下,切割出沉暗的光影,映在监控室唯二两个人的身上。
苏泽岁失去了目标,就只能将晶亮的眼眸看向身旁的男人,像是在等他也说些什么。
顾熠阑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又看我做什么?”
苏泽岁抿了抿软唇,道:“你会。”
沉默在监控室中弥漫了一会儿。
顾熠阑冻着脸,挑眉嘲讽道:“‘我不需要很多钱,我需要很多爱’。这样?”
少年身上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割裂感,就好像,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小说与网络。
苏泽岁弯着眉眼,捂嘴轻轻笑了声。
顾熠阑转身:“走了。”
少年的胆子比预料中的大。顾熠阑转了个弯,带他去了某个侧卧。
这间侧卧没有窗子,只有排气扇在呼呼作响。
阳光照不进这里,不开灯的时候,漆黑黑的一片,像是望不见底的血盆大口,阴森可怖。
顾熠阑打开灯。
只见高大的檀木书柜立在房间两侧,夹住了中间狭长的木床。漆黑的监控自进门便盯紧了他们,无端带来的压迫感,让人喘不上来气。
“这……”苏泽岁新奇地打量四周。
顾熠阑言简意赅:“婚房。”
他走到柜子前,“呼”地一下打开柜门,柜子里泛着森寒光泽的铁锁、链条、项圈就倏然映入了苏泽岁眼眸中,在浅淡的眼睛中留下银白色的光点。
顾熠阑眯了眯眼,语气危险:“我无法忍受任何人任何事失去控制。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控制失控的人。”
“比如,让他永远不能离开我划定的区域,直到死。”
苏泽岁也走上前。
他的视线在手铐和自己白细的手腕上来回移动,实话实说地评价:“大。”
顾熠阑:“……”
比划完,苏泽岁又看向他,由衷地好奇道:“真的、不出去?”
“既谓之金丝雀,自然服务我一人就够了。为什么要出去?”顾熠阑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拨动着锁链,语气淡淡,“吃什么,说什么,做什么,都该被操控。”
铁链碰撞发出的“哗啦啦”声格外骇人,但突然“啪”地一下,铁链中掉下来一个玩偶。
一个手铐玩偶。
单看可能不出彩,但放在这么多该被糊上马赛克的铁质产品中,就还显得……还怪可爱的。
顾熠阑:“…………”
他让管家随便布置一下侧卧。没想到对方能这么随便。
“送你了。”顾熠阑指尖提溜起玩偶,转过身,脸色冻人地递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一惊,倏然后仰,往后踉跄了一小步,避开了他靠的极近的手。然后才伸出双手,小心捧过他递来的玩偶。
借着身高优势,顾熠阑轻易地看到少年掌心湿漉漉的水光,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造成的。
……原来还是知道怕的。
超出认知范围的恐吓属实过于骇人,一点点已足够。再下去,娇气包估计要吓出心理阴影了。
顾熠阑看了眼时间,给苏铭宇发了个信息,然后掀起眼皮,对少年淡淡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苏泽岁将手铐玩偶装进小包里,还有些惊魂未定。
刚才看柜子里的东西时靠得太近了,若不是他躲得快,恐怕对方的手就会擦碰到他的肩膀。才见第二面,他不想做对方喜欢的事,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还有别的事吗?”顾熠阑已经打算送人出门了。
苏泽岁愣了一下,然后思索了一分钟,才又点点头。
他在浅蓝的短裤上擦擦手心的汗,又在小包里翻了起来。
然后,顾熠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如砖头的《中学奥林匹克竞赛物理教程》。
顾熠阑:“。”
苏泽岁将书放到他眼底,首先翻开书皮,指了指扉页上那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写下的他的名字。
顾熠阑瘫着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他私以为再怎么都该到此为止了——两人互换姓名,算是萍水相逢,以后再无交集。
但少年的动作告诉他还没完。
苏泽岁又把竞赛书往后翻了翻。
竞赛书又大又厚,趁得他的手格外小,翻起纸张来也格外吃力。好在书里有些页面被折了角,应该是做的标记,很容易被翻到。
顾熠阑只见苏泽岁小手一抬,指向某张折角页上又臭又长的题目:“这个、不会。”
然后抬眸看向他,浅淡的眼眸中闪着期待的光。
顾熠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