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教师宿舍楼一共有两栋,男女分开,当初是先到先得,晚来的人只能爬楼住高层。
姚希住在五层,宿舍的四张床只睡了两个人,室友文思月是本地人,带的是初三年级的英语。
她回到宿舍门口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敲了敲门没人回应,给文思月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每层的走廊和户外联通,西北风从尽头的小窗灌进来,再从楼梯口跑出去。
姚希冻得跺了跺脚,听到楼下宿舍的说笑声,隐约有些落寞。
不知何时误触到了手机屏幕,通讯录页面蹦出,上次联系还是年前得知周艳怀孕的消息。
楼下说笑声愈响,姚希抿了抿嘴唇,点击视频通话,调整好角度后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
对面接通的时候调成了语音模式,声音压得极低,听起来有些费力:“希希,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姚希的声音也自然变低:“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吐得还厉害吗?”
周艳生她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哪怕现在也才四十出头。
她声音偏柔,总是能让人很安心:“我挺好的,就是月份大了以后脚肿,天天走不了几步路,你叔叔一直让我在家歇着。”
姚希上高中的那年周艳终于结了婚,男方是她曾经的大学同学,因为身体的原因,三年前开始准备做试管婴儿。
“最近天凉得厉害,你在学校别忘了穿秋裤,要不……”
“妈,我现在不在学校。”她打断道。
电话对面似乎顿了一下,而后传来男人催促睡觉的声音,周艳尴尬地笑了笑道:“你瞧我这记性,都上大四了应该在实习吧,工作呀环境呀都适不适应,和同事们的关系怎么样?”
姚希张嘴呵出来些白色雾气,又听到了男人的催促声:“都挺好的,太晚了,我舍友要熄灯了,就先挂了。”
她摇摇晃晃起身,看到墙角因干燥和低温而蔓延的皲裂。
其实,一点都不好。
干冷的空气、肮脏的角落、听不懂的方,好像一张嘴就能吃进满口黄沙。
她将脸埋进围巾里,鼻尖忽然嗅到淡淡烟味,眼前的墙角皲裂与石头山上的纹路几度融合,扬长而去的汽车尾灯像是猩红烟火。
不知不觉间想起了他倚靠着车门打电话的样子,灰暗下的眉眼些许微亮。
她莫名想起生于荒野的松树,俯瞰着山下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
半个小时后,文思月的电话终于拨通,但是因为男朋友临时从外地过来看她,这几天就回不了学校住了。
下楼的时候姚希正好遇到支教队的几个同事,应该是刚从聚会上回来,东倒西歪的像是喝了不少。
她鼻子很灵,老远嗅到酒气就有些不适,正打算从另一边的门绕出去时,被一个清亮的声音叫住。
“姚希!”
远处的人正在朝她挥手,一脸正常,毫无醉意:“我怕你没回来,正想要给你打电话呢。”
黄正昀连续拿了三年的市三好,是这次支教队的领队。
在一番追问下,姚希只好把自己进不了宿舍的情况说了出来:“所以我打算去附近找家旅馆住几天。”
“原来你下午是为了这个出去的?”见她不反驳,黄正昀推了推眼镜道:“要不然你来我的宿舍住吧。”
刚才的几个女同事已经回了宿舍楼,只留下姚希在风中凌乱。
黄正昀似乎怕是被误会,又解释道:“男寝是两人一间,我和大阳都是一个人住,正好能给你挪出来一间房。毕竟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大晚上让你一个女生出去住,要是导员知道了我也不好交代。”
来岭北之前的最后一堂课是安全教育,姚希听得七七八八,还记得不少唬人的案例。
最近的旅馆离这儿有七八公里的路,县城的晚上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
她思忖了一下:“那就谢谢你了。”
黑色镜框下的眼角弯起,黄正昀笑了笑道:“既然是一起来的,就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
姚希第二天就感冒了。
起床后头昏昏沉沉,估计是昨天吹了冷风,她去医务室量了个体温,又吃了两袋感冒冲剂。
正好这两天没有力气,她坐在床上批完了三个班的月考试卷。
哪知越看越气,都是初二的学生了,却连基础的语法都不知道,她甚至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连字母表都不会背。
听到敲门声,姚希扔掉了堵鼻子的卫生纸,开门后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黄正昀和大阳。
“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昨天姚希一天没起来床,两个人轮流从外面给她带饭,有些过意不去:“我请你们吃饭吧,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这里的饮食偏咸口重口,她一向口味偏淡,自打来了这里后瘦了七八斤。
学校对门有一家沙县小吃,老板厨艺一言难尽,但还是比食堂的西红柿炒番茄、青瓜炒黄瓜好吃很多。
黄正昀和大阳点的都是鸡腿饭,姚希想喝点热乎的,便点了一碗小馄饨。
“老天呐,我好想吃我妈包的包子啊……”
“再忍忍吧,也就一年的时间。”
“老黄,你这智商考个研肯定不在话下,来苦哈哈的支教做什么?”
“我说为祖国做贡献你信吗?”
“可拉倒吧你,这话要姚希说我还可能信。”
大阳剔了剔牙齿,继续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为了保研才来支教的。”
姚希喝了一口馄饨汤,差点儿吐了出来。
黄正昀递来纸巾,赶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被烫到了。”她摆了摆手道。
实际上大阳说的没错,表面上自命清高,却大都是各怀心思。
“对了,你们知道这附近有座山吗?听说山上还有个挺有名的景点儿。”
黄正昀帮她拿了一个小碗,把一大份馄饨分成了两小份:“咱们有时间去爬山吧。”
姚希吸溜着碗里的汤,记起在宿舍闲聊时文思月和她说过,这边的人大多是务农糊口,小麦、果子和蔬菜连吃带卖,稍微有点出路的本地年轻人都搬到城里了,留在这儿的是老人孩子,还有不务正业的混子。
大阳有些馋被分出来的馄饨,一脸坏笑道:“前天小冯都醉得快趴你肩上了,你都不肯扶人家一下,没想到你也会主动啊?”
黄正昀笑骂了几句,没有应答,也没有否认。
姚希顺坡下驴,把分好的半碗馄饨推给了大阳吃,正想着今晚说什么也要重新找个地方住,一个岭北本地的手机号便打了进来。
老人声音焦急到已经有些口齿不清。
“麻烦您了姚老师,今天罗飞有没有去过学校啊?”
—
西街刺青店,女人趴在椅子上,拉链拉开露出后背。
说话是十分嗲气的港台腔:“哥,不会很疼吧?”
梁颂北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开冷藏柜,拿出一瓶稀释液。
一旁的李临一坐在沙发上聒噪地道:“你放心,我北哥技术好着呢,一张图少说能卖三位数。”
他追了人家两个月没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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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梁颂北才答应帮他一把。
女人不接话茬:“哥,我可怕疼,你一定要轻一点哦。”
梁颂北拉过转椅坐到工作台前,将颜料和稀释液混合,而后转身从抽屉里抽出埋针针嘴,换到纹身机上。
“我不知道具体有多疼,所以没法跟你保证。”
李临一上来边哄边摸,女人嘴上嗲里嗲气,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正在戴手套的梁颂北。
直到圆针进入皮肤,女人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变成了本地土话:“啊啊啊疼死老子了!”
“宝贝儿,再忍忍啊。”
在几次被女人抓了胳膊后,梁颂北终于用完了所有耐心,抬手靠坐在工作台上不再动。
李临一自然看得出他的状态,赶忙和稀泥道:“要不咱们先休息休息,我去给你们买点汽水喝。”
在一片寂静中,女人单手撑着脑袋,两腿搭在一起,噘着嘴道:“北哥,看来你技术一般般嘛。”
梁颂北摘下手套扔在了桌面上:“差不多得了,别作过头了。”
“你这么凶干什么?”
“听不惯有人说话捋不直舌头。”
女人脸色由红变青,捂着衣服爬了起来。
梁颂北脱掉工作服,顺手抽出一支烟,按下了打火机。
他叼着刚刚燃着的烟,火焰几乎是瞬间湮灭在涌入的风中,随即跃入眼中的是一抹浮白,散落的发丝依偎在脖颈,说话时胸口一起一伏。
姚希弯腰扶住膝盖,气喘吁吁地道:“罗飞有没有来过这里?”
公交半路抛了锚,她是从半路跑过来的:“刚才罗飞爷爷给我打电话,说罗飞……”
杂乱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这时姚希才抬头,看到了躺椅上的女人,说话声戛然而止。
她大脑一片空白,本能性的自然联想。
梁颂北也才回神,拿下嘴里的烟:“说了什么?”
姚希将视线迅速从女人的身上收回,很快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说罗飞一晚上没有回家,家里人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我还以为他会来你这里。”
“昨天店里没有开门,今天他没有来过。”
话音刚刚落下,李临一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便响了铃,梁颂北不得不拿来电话。
姚希以为他要忙,后退了两步:“不打扰你了,我就先走了。”
转身用力推开被风抵住的玻璃门,算得上落荒而逃。
其实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与她无关,但她说不清楚,这更像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
直至便利店门口的撞击让她彻底清醒了下来,汽水散落一地:“他妈的跑什么跑!不长眼啊!”
她蹲下捡起汽水瓶子:“对不起,对不起。”
“光对不起有个屁用,老子LV的衣服全他妈湿了,你赔得起吗。”
男人头上揪着小辫,一身窄腿裤、豆豆鞋,胳膊上还有个顶着元宝的红色大鲤鱼,气势汹汹地扯着衣服上的液渍。
姚希见状以为是遇到了当街的混混,难免有些害怕,酝酿着该如何脱身。
“老师。”忽然身后道。
李临一原想趁机讹一笔,见到来人后抱着汽水迎了上去:“北哥,你怎么出来了?”
此时的姚希却李临一还要懵,看着梁颂北径直走到她面前。
“你的学生,还想不想找?”
梁颂北抓了一瓶李临一怀里的汽水,拧开递到她面前。
良久。
“姚希。”
姚希接过汽水抿了一口,橙子味在口中蔓开:“我叫姚希,希望的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