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薄荷糖
    李屏东开了辆摩托车把他带去了医院,手腕骨折给打了石膏,脸上倒都是些小创伤,贴了几个小纱布,腹部那些软组织挫伤被医生叮嘱要修养。

    李屏东倒是没吭声,后来跑来医院的章鹏骂骂咧咧声音几乎要吵醒隔壁鼾声震耳欲聋的老头,被医生提醒才讪讪收了声儿。

    “那个傻逼还搞什么偷袭,等老子弄死他。”

    李屏东扫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吧你。”

    “我手机呢?”陈昱侧头看他。

    章鹏:“还管什么手机啊。”

    李屏东:“进水坏了,我去给你买个新的?”

    一直到第二天陈昱从医院出来自己去买的,卡也补办了新的,登录上微信之后主页面空荡荡,聊天记录全没了。

    陈昱站在手机店门口,摁了下字母L往下划拉,划了半天有些烦了,从上方搜索那个菱字。

    没搜到。

    停了一秒,灭了手机。

    被删了。

    打车回去,陈昱上楼梯上到二楼时停顿了一下,往前走一直走到走廊,视线往旁边扫了一眼,没人,整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

    一直到他上了这段台阶的最上层,才听到二楼一些喋喋的对话声。

    “你就叫人家哥就行,懂礼貌点,是我们那老板那个儿子。”

    “嗯我知道。”

    “他儿子从北京回来的,大学学的就是餐饮,是个名校,我们这边最近出了好多新店,说不准他这还能跟上热潮,刚开业也不会多忙,到时候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行了。”

    戈冬菱点头说:“好。”

    前面的容春英还在絮絮叨叨,身旁的戈冬菱却停住了脚步。

    她的视线似乎对陈昱过敏。

    抬头,从楼梯的夹缝中看到了一个手肘撑着铁栏杆正在抽烟的男生。

    他脸上伤还没恢复,右手掌心捆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指骨间夹着烟,那双漆黑的眼睛正不偏不倚盯着她看。

    像是锁定了猎物。

    楼梯道里的光总是阴暗的,常年失修,没人愿意出钱。

    人脸上的表情看不清,空气有些冷,周遭万籁寂静。

    视线的对视像是一种打量跟巡视。

    那持久的,没有谁主动愿意移开的视线,更像一种接吻。

    “你干什么呢?快点跟上。”

    戈冬菱快步下楼梯,喊着:“来了。”

    她去的是一家海鲜店,老板还没招到收银员,戈冬菱家里有电脑的原因,她对电脑玩的很熟,况且高中已经有一周两节的信息技术课了。

    她去了之后被容春英领着跟对方认识,男人今年24,毕业了有两年,毕业后在一家五星级餐厅当主厨,今年辞职回来创业。

    微碎发,单眼皮小眼睛,长相跟穿着打扮都很普通,人很有礼貌,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拘谨。

    刚开业的前两天其实才是最忙的时候,有促销,各种宣传,挺多人来尝,他菜单上比一般店内都要贵,还有些日料,点的人都是附近的学生尝个鲜。

    戈冬菱之前每年寒暑假都会出来兼职,大多数都是奶茶店跟超市的收银,即便得心应手一整天下来也挺累。

    她要站一整天,还不太习惯。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餐厅快要闭店时又洋洋洒洒来了一群人,戈冬菱一直低着头,让他们在门口菜单上点餐。

    抬起头时才看到旁边站着的陈昱。

    她余光晃了一下,来不及反应。

    点餐的男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混笑着:

    “干什么呢,能不能点了。”

    戈冬菱才把手里的号码牌给他。

    “7号桌。”

    男生笑嘻嘻地接过,又扫了一眼陈昱,也没说话,那混不吝的眼神让人看着不太舒服。

    旁边董家辉提着奶茶看着那群看上去就不正行的小混混,又看向戈冬菱,把奶茶递给她。

    “给你买的,累了吗?我让后厨给你做了晚饭你吃点。”

    又继续看着还没完全走开的那几个人,压低声音说:“明天我跟阿姨说让你别来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用,没事的。”

    他给所有员工都买了奶茶,戈冬菱也不好意思推脱。

    “谢谢老板。”

    他们点了挺多,一直到店里人都下班了还没走,只剩下戈冬菱跟老板董家辉在店里。

    她用手肘撑着下巴打瞌睡,眼睛都闭上了,脑袋在手掌上摇晃。

    一道悠扬的口哨声敲响了她,戈冬菱迷迷糊糊睁开眼。

    陈昱站在她面前,穿了身黑皮夹克,戴着黑色鸭舌帽,压的很低,低头时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跟下巴,薄唇微动,嘴里咔啪着咬着清腔的薄荷糖。

    他付完账,眼睛又盯着戈冬菱看。

    那双漆黑的眼总是很有穿透力,戈冬菱躲开了视线,给他找了钱,递给他也没跟人对视。

    旁边那群人不可能没看出这俩人的眼神交汇。

    男生正要说话起哄,又被李屏东碰了下胳膊,他挑眉闭嘴了。

    他哥有他的节奏。

    付了钱就走了,男生自顾自挥了挥手说:“下次再来啊。”

    收尾,关店,结束一天的营业。

    夜晚漆黑,附近的一个市场门前还有很多烧烤小摊,亮着灯,有不少穿着厚重睡衣的人站在小摊前买吃的闲逛。

    是董家辉开车送她回去的。

    为了去市里买一些新鲜的生鲜,他贷款买了辆十几万的本田。

    这些也都是容春英告诉她的。

    戈冬菱坐上他车副驾驶的那一瞬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最后余光落在了他车前方放着的一个小黑盒子上,又移开眼看向窗外。

    大概是不好意思,董家辉一直没说什么,一直到车停在了居民楼的门口,他没下车,就跟她挥了挥手,又说:“你要是不想来我跟阿姨说,店里其实忙的过来,你明年就要高考,还是学习重要。”

    戈冬菱摇了摇头:“没事的,明天我自己骑车去就好。”

    他点了点头。

    戈冬菱转身就进了院子,没回头,但等她彻底走进去之后才听到了外面汽车启动的声响。

    后来的那一周她都在那家餐厅帮忙,说是帮忙,但董家辉大概是不好意思,也会懂得人情世故,趁机加了她的微信转了钱给她,戈冬菱没敢收。

    同样的那一周,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陈昱来吃饭。

    偶尔是午饭偶尔是晚饭,偶尔自己偶尔跟那群朋友。

    他大概是不喜欢吃生鲜,点的是店里唯一清淡的家常菜,这家餐厅以重口海鲜为卖点,能从这么多菜品中挑出一份清淡的很不容易。

    林高二月十五开学,今天是她来帮忙的最后一天。

    老板今天没来,店里不像是之前那么忙碌,店员也开始懒散起来,没客人时就站在旁边低声玩手机亦或是聊天八卦。

    店从开业到现在,也就刚开那两天生意好些,这几天可见一斑,看来并不像是容春英评价的那么好。

    戈冬菱坐在前台算账,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有人进店,戈冬菱还没抬头,声音就顺着出来:“旁边菜单点餐。”

    抬起头,看到陈昱那张脸,旁边没他朋友在,他自己来的。

    他一如既往一声不吭去拿菜单,没拿起来,一只手摁住了那张纸。

    陈昱目光落在这只手上,白皙又小,手背最中间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在他的视线下,她指骨蜷缩了下。

    他抬起眼皮看她:“干什么?不给点。”

    戈冬菱抿了抿唇,缓缓移开手,说:“你别吃了……”

    “为什么?不给我们这种人吃饭啊?”

    他们这种人。

    戈冬菱心里莫名被刺了一下。

    戈冬菱抬眼跟他对视着,又说:“我帮你点可以吗?我尝过其他的,你应该会喜欢。”

    陈昱哦了一声。

    掏出手机说:“微信加回来。”

    戈冬菱连忙地扫了一眼旁边,掏出手机加了。

    给他点了几样名字很怪但尝起来还不错的,他就自己坐在单桌慢吞吞吃,吃完之后结账时,眼睛含笑看着她,舌尖抵着牙齿,吃了好几颗薄荷糖。

    “明天见。”

    他说。

    他走没多久戈冬菱就从店里走了,持续了几十分钟的紧张情绪在看到微信列表的那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点进跟他的对话框,盯着上面那一小句灰字。

    又点进了他的朋友圈,重新看了一遍,再切出来时人的微信已经被压在了下面。

    她微信里加了不少群,平常还有很多朋友给她发消息,想了想,把陈昱的微信置顶了。

    林高开学的那天出了太阳。

    戈冬菱穿了一件黑色棉袄,里面套着件白色长袖,利索地扎着马尾,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

    预备铃打完班主任就在讲台上讲了大半节课剩下这四个月的重要性,话音落下,班级氛围明显有些沉重,不管学习好还是学习差,都快要结束了。

    “好了,都给我清醒一点,大早上第一节课眼睛就闭上了,听听人家隔壁班的在干什么,全体起立,站起来背文言文,等还有十分钟我会挑三个同学来背。”

    一瞬间,全体都从桌子上探出了头,窸窸窣窣地站起身,教室里传出苍蝇嗡嗡的声响,此起彼伏。

    第二节下课大课间,徐俐下了课就站门口叫她,戈冬菱走出教室被人拐着胳膊下楼。

    “哎你说,我这次一模要不要考的差一点。”

    戈冬菱歪头看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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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徐俐笑着拍开。

    “滚开,他上次胳膊上我看到了,是不是他爸打的?”

    戈冬菱点了点头。

    “虽说他爸是校长但也不至于吧,这么严格的吗?只不过是第二名,我天,我看到他胳膊上全都是淤青,像是棍棒打的,这不是纯纯家暴吗?”

    徐俐又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早说我就继续第二了,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你不是失恋了吗。”戈冬菱揣着口袋说,又说,“高一的时候午休时间去办公室给老师送作业本,看到了。”

    徐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后沉了口气,“算了,我还是考第二吧。”

    徐俐说完,顺着戈冬菱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的陈昱,过分颀高的身形在那群人里总是鹤立鸡群,双手插着口袋,懒懒散散地走过来。

    今天开学第一天,要集体去操场开会,人群都在往露天操场聚集。

    徐俐的眼睛落在陈昱身上的那一秒,像是黏住有些扯不下来。

    他对自己的衣服要求好像不高,来来回回那几件都没变过,学校冬夏都有校服,但不要求穿,偶尔陈昱却会穿着那一套黑白校服跟那群人一起去打篮球,他也总是站在人群的边缘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这身是从没见过的出挑,衬得不同于往日的野性难驯,更像是人群的主人。

    视线停留有些久,注意到旁边没了人,徐俐才匆忙跑上前跟上去。

    “喂,走这么快。”

    戈冬菱就示意:“听到没,老师吹口哨催了。”

    徐俐笑了笑:“开久一点才好,下一节是物理,我还不想上呢。”

    又往后看了一眼,陈昱还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晃荡,他们高三的都在操场南面集合,去的是一个方向。

    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戈冬菱的胳膊,眼睛眯着:“诶,看到后面,陈昱,在往这边看。”

    戈冬菱就往后扫了一眼,一瞬间就跟他帽子下的漆眸对视上了。

    她明显从陈昱原本闲散的步调中看出了一丝停顿,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不是以前那么轻飘飘一眼的掠过。

    手指蓦地在口袋中攥紧,镇定自若地边说边回头:“怎么,你又旧情复燃了?”

    “你说,他是不是在看我?”

    “不知道,你去问问。”

    徐俐嗤了一声,低着头踹路上的石头,耳畔是教导主任嘶声裂肺的催促声跟口哨声,伴随着学校的校歌,她停住了脚步,忽然叫了一声戈冬菱。

    “戈冬菱。”

    戈冬菱不明所以看她:“嗯?”

    徐俐走上前,偏着头,说得很直接:“他在看你。”

    戈冬菱没说话。

    徐俐又笑:“我知道。”

    一直知道。

    她做了个抽烟的姿势,很潇洒:“喜欢什么的,在我这儿永远没有朋友重要。”

    一直到后来大学毕业天各一方了很久很久,再次重逢时俩人坐在一家烤肉店吃饭,那时的徐俐已定居纽约很久,坐在那家餐厅,聊起以前。

    她忽然说,戈冬菱,没人会不喜欢你的。

    开会结束之后,徐俐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给年纪排名前五十名的都发了个盖章的笔记本。

    戈冬菱跟着进去等人被他们班物理老师逮住打印五十三份卷子,打完回班上发了。

    物理老师匆匆忙忙走了,徐俐也去上课,她不会用打印机,盯着研究了好几分钟才打出来。

    抱着试卷从办公室出来时下节课都已过半,慢吞吞地下楼,每下一格,都能听到楼梯间传出“咚、咚”的脚步声响,又跟正在上楼的人交叠在一起。

    戈冬菱低着脑袋抱着卷子,脑子正在出神,旁边人的胳膊倏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抬起头,看到陈昱那张五官硬朗的脸,又扫了一眼那只手。

    他的指骨握着围栏横在她面前,手背上还有很多没恢复好的伤口,明显地能看出那些粗粝的纹路痕迹。

    陈昱扫了眼她抱着的卷子,随口问了句:“重么。”

    戈冬菱觉得他就是没话找话,几张卷子能多重。

    于是她摇了摇头,又别过头没看他。

    她心跳得很快,因为他近在咫尺,一些细小的动静都被放大,想拍拍耳朵。

    “我要快点去上课了。”她小声说。

    这节课还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陈昱手从旁边围栏上松开,侧开身,等她往下一格想跑,又扣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很重很重,铁钳一般,捏得她骨头疼。

    戈冬菱就倏然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些许没反应过来的惊慌。

    他没松劲儿,看着她的脸,眼神浓烈。

    嗓音却轻漫:

    “放学一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