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薛严听到底下丫鬟来报,脸上并无过多表情,“既病了,便立刻去请大夫来。”
昨夜还说他三十六计只记得美人计,落到她自己头上,不也只会装病这一招?
薛严不以为意,复又舔笔蘸墨,笔锋游走,写就一帖。谁知落款竟不由自主,狼毫笔一动,题出朔月的“朔”来。
他顿了一顿,想起昨夜江浔那张冷若冰霜,最后又神情恍惚的面孔。或许是心绪激荡,急坏了身子罢。
思及此处,薛严不自觉起身,要去看看江浔。刚出房门,他忽又顿住脚步。
一府主子去下人房看一个婢女,成何体统,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宁则,你去看看朔月。待她好些,便抬了轿子挪进我院子里。”薛严吩咐道。
宁则领命退下,他眼珠一转,顿时觉出味儿来。虽不知昨夜爷和朔月谈了些什么,但从爷的话里不难听出,朔月怕是得了爷的青眼,从此要飞上枝头喽。
本来是个注定被舍弃的棋子,如今摇身一变,说不定日后还能成半个主子了。宁则不禁啧啧称奇,瞧着朔月容貌也不是倾国倾城,又脾气冷清,不知爷怎么就瞧上她了呢。
为着避嫌,宁则只立在江浔房门口远远一瞧。
确是面色潮红,唇角干裂,眉头紧皱。满头鬓发皆湿,凌乱缠绕在枕边。看着好不可怜。
他心下一阵疑惑,昨日到底发生什么了?朔月病来得好蹊跷。
待房内照顾江浔的小丫鬟搅干帕子,换水出来。宁则问道:“大夫说姑娘是什么病症了?”
丫鬟芩云说道:“宁大人,刚刚大夫把脉说姑娘是肝郁气滞,寒湿侵体。”
宁则又问:“昨夜姑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有别的响动?”
“姑娘回来没人听到,想来她回屋就睡下了罢。”芩云答道。
宁则回去将院中所闻一一禀报给薛严,薛严点点头,吩咐道:“以后一日三次向我汇报朔月情状,再把周太医叫过来给她看病,该用什么药就用,不拘银钱。”
闻言,他心头一震,看来这次爷是把朔月姑娘放在心上了,以前哪里见得爷对旁人如此上心。
宁则连着探望两日,又细细问了太医。只说江浔这病来得凶急,加上心中郁结,高烧不易消退。多少上好药材熬成的汤药灌下去,始终毫无起色。
听了回禀,薛严再顾不得身份,放下手头书卷就急急去了江浔房中。
他摸摸江浔额头,仍旧烫得吓人,温度似烧红了的秤砣。高烧许久,身体还时不时哆嗦打颤。看得他心惊,却也恼怒。
薛严厉声问道:“你们怎么伺候姑娘的!定是一味躲懒不好好照顾,竟让姑娘高烧不退。”
房内几个丫鬟立即跪地求告,战战兢兢,身子抖成筛糠。
江浔本意识昏昏沉沉,忽听耳边喧闹,又觉榻边上似有一人。她勉强睁开眼,模糊看到面前人着玄墨缠金圆领袍衫,心知除了薛严再无旁人。复又扭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爷,原是我这病得厉害,不关她们的事,就饶了她们罢。”
薛严看江浔醒转,哪里耐烦和丫鬟们纠缠,抬手摆摆,众人便噤声退下了。
他命人端来了温好的药,一口一口亲自喂给江浔。只是薛严平生只有让旁人伺候他的份,哪里又曾照顾过旁人。一勺药喂下去,多半顺着江浔唇角流下来,一滴滴浸湿了江浔的衣衫,真正到了她口里的反倒少些。
江浔冷眼暗骂:惺惺作态,若不是你,我怎会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
瞧着薛严这喂法把药都浪费了大半,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烧永远都别想退,脑子直要烧坏。江浔勉力起身,把药碗接过,一口气喝了个见底。
许是喝得急了,她连连咳嗽,眼角不自觉淌下泪珠,鼻塞声哑,忙拿出帕巾擦拭。
没成想薛严竟也不嫌这场景乱遭,仍是定坐在床榻上看着她,似要张口说些什么。
江浔不乐意薛严在这,白白扰了自己清净。她弱声说道:“爷日理万机,我这房内病气污秽,没得沾染上爷可就不好了。爷今日来瞧我一遭便快些出去罢。”
听了这话,薛严心道:“你这丫头病中却还是一张巧嘴,明明是不想我在这里,偏生嘴上说得好听。”他看江浔病得厉害,当她糊涂,一言不发离开了。
等薛严一走,江浔立即把芩云唤进来:“你把窗户小小开一道缝,这满屋药气熏得我头疼。”尤其是要将薛严那厮身上的甘松沉香味尽散了,她闻了恶心。
芩云劝阻道:“姑娘,你还病着。再一吹风,只怕病要更厉害了。”
“不妨事,你开了窗就把床帐遮得牢些。我裹紧被不会着凉的。”江浔再没力气说话,声音嗡哑微弱。
芩云知她主意既定,再难违拗,遂依言照办。只是仍旧怕邪风入体,引得江浔更为病重,开窗不过半刻便重新关严实了。
薛严辅一回房就冷笑一声,朔月这丫头倒是厉害,好声好气说话竟也能将自己激得火气上涌,这匹胭脂马为免也太烈了些。
她比自己还小好几岁,怎得脾气这般古怪执拗,真真是生平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他把侍卫宁则、宁渊都叫来,沉声问道:“你们两个,觉得朔月个性如何?”
宁氏兄弟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过了片刻,宁渊大着胆子说道:“爷,属下看朔月姑娘平时不多说话,但是个极为好相与的人。”。
他想起一事,又补充道:“有一日姑娘问我身契的事儿,瞧着姑娘是十分乐意伴爷左右的。”
薛严嗤笑一声。蠢材,她这是故布迷魂阵呢。要不是那夜见识过朔月气性,这话他就信了。
宁则到底知道些江浔的脾气,遂对薛严说道:“属下瞧着朔月姑娘虽少言寡语,可心下是个极有主意的。不过姑娘善心,对底下人时常照拂,下人都念着她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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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心?薛严眼眸晦暗难明,她对众人都和颜悦色,怎偏对他横眉冷对。难道是因为自己断了她在外生活的念想?绝了她独找一人相伴的愿望?
外头有什么好的。她一弱女子孤身在外,不被人生吞剥皮了才怪。
何况薛严自问,自己出身显贵,堂堂正三品江宁刺史,日后行取上京更是仕途不可限量,有多少人削尖脑袋直往他身边凑。论朔月身份来历,以前连公府门槛儿怕都踏不进去,现在得蒙提携了通房,更是高攀。为何一心想将来跟着楞头小子过穷苦日子。
照理说朔月家境贫寒,本应更珍惜眼前富贵。薛严百思不得其解,不信世上竟有如此榆木脑袋。
他感受到自己乱潮般的思绪,自觉不该,遂点了一柱檀香,又捧起一本《弈理指归》研究起来。
晚间用过膳,丫鬟粉蕊叩门来报,江浔的病已经好些了,烧也退去大半分。
薛严本想着人抬了轿立刻把江浔接来。他转念一想,病才刚好些不宜挪动,遂又自行去了江浔院中看望。
府内下人丫鬟俱是伶俐之人,见薛严连着探望江浔,已然明白几分。宁则又来警告一番,众人均不敢多言议论,唯恐丢了刺史府这门好差事。
况且,下人们自觉江浔来了以后体恤府内诸人,眼见她得了薛严另眼相看,日后便更有好日子过了,都是心花怒放。
待薛严进了江浔房中,此刻她背后靠了个苎麻软枕,盖了云绣月蓝团花厚被,斜斜支身看着窗外玉兰,听得动静扭过头来,只见她脸颊消瘦,面色苍白,一双桃花眼无精打采。
病后荼蘼,褪色、却也不失美态。
薛严不禁柔声说道:“你病才刚好些就开窗,小心别着风又引得烧起来。”
丫鬟查颜色知冷暖,闻言立即便把支架一放,合上窗户。
江浔实在恼薛严此人的做派,冷言道:“我自己有数。这几日头脑发闷,病好些了本想看看窗外物景儿,心情一好病能去得更快些。如今大人一来就兀自添乱,可见大人关心不尽不实。”
屋内下人听了江浔这般放肆大胆的说话,俱是身体一震,怕薛严拿他们作阀撒气,连忙垂首躬身急急退下。
薛严知道江浔心中所气为何,他沉默站在床前,打量着江浔紧抿的唇角。
看了一阵,他沉声说道:“朔月,你素来知道爷的秉性。你现在这般,爷也不会遂你心愿。不过若你乖乖听话,等爷娶了亲,便给你放籍出府。”
大家族主母一进门,是要将通房、侍妾都遣散干净的,为的就是体面二字。
江浔听了,知道薛严恪守礼制教条,如今只图个新鲜,不会为她一个奴婢破例,这话有几分可信。
她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脱口问道:“不知爷何时娶亲?”
薛严怎么会告诉她,为避圣上疑心,定好和上京陈家的亲事要推后再议。眼看江浔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喜色,心下不快,甩袖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