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格五舆图
    自知道薛严娶亲之后便要放自己走,江浔一桩心事暂且搁置。每日晨昏三顿喝药,谨遵医嘱,生怕此番折腾落下病根。

    人一宽心,病就好得更快了些。但病去如抽丝,她仍是腿脚软绵绵的无力迈出房门,只得每日在卧房走动片刻。

    这具身躯原是从小先天不足,又吃苦惯了的。猛然一病,竟险些要去半条命。

    江浔在房中将养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免太过无聊。

    她找来丫鬟粉蕊、芩云问道:“病中闲闷,可有些有趣的玩意儿物事?比如话本小说之类。”

    粉蕊回道:“姑娘,府中只有典籍,若要话本,姑娘不妨传话给大人,兴许能得来。”

    传话给薛严,一来不一定能得到,二来恐怕又引得薛严前来探望,江浔自然不愿。

    芩云观其神色,心下明了。遂柔柔说道:“姑娘,之前府内下人闲时偶用格五棋逗趣。若您不嫌弃,奴婢这就去找了来。”

    江浔轻笑着点点头。芩云手脚利索,不一会儿便从下人库房内翻出了棋盘。

    “我不懂这该怎么下,不如你教教我罢。”江浔瞧着棋分黑白,与围棋相似。只是格五棋却从来没听过,不知是何玩法,趣味更浓。

    芩云笑道:“这玩法简单,姑娘边下边学,不出两局便学会了。”遂执了黑子,让江浔执白子。

    “姑娘您看,这边是您的领地。隔线对侧是奴婢的领地。棋子都只能走中道,每局各人只走一步”,芩云伸手示范一次,“便是这样了。”

    江浔看出关窍:“是自己的五枚棋子率先到达对方领地,便算赢了?”

    “没错儿,姑娘果然聪慧。”

    江浔心道,原来跳棋在古代也有前身。当下便和芩云一人一子,专心下了起来。棋风渐入佳境,片刻她就将五子都行入芩云棋盘。

    “姑娘还说自己不会玩呢,下得这般好,奴婢这个老手都自觉不如呢。”芩云看自己不一会便输,不由嗔道。她看江浔脸色郁郁,说话也是有意玩笑,想讨江浔开心。

    果然,江浔闻言笑得极为畅快,眉头舒展,似把脑中烦心事都笑没了。桃花眼明盈晶亮,双瞳剪水,连芩云也看呆几分。

    谈笑间,二人又连开几局,屋内氛围一扫前日冷清愁寂。

    粉蕊退了几步,默默阖门离去。

    书房内,薛严放下那卷《弈理指归》,瞥了眼粉蕊:“真是这样?”

    薛严面色疏淡,语气平和,只是听了便让人觉得威严而不敢侵犯。

    粉蕊低眉垂首,肩膀微缩:“回大人,奴婢尽言,不敢有所欺瞒。”

    薛严说道:“既如此,芩云赏银十两。今日太医如何说辞,朔月何时才能大好?”

    “太医今日前来诊脉,说姑娘脉象平缓,只是仍有些气滞体淤,应当再过两日便好。”粉蕊答道。

    两日,那应该无妨了。薛严又沉声吩咐:“你带人将院中西偏房收拾出来,明日便抬了轿子把朔月接来。”

    粉蕊诺诺退下,薛严将宁渊叫进来:“你去外头采买几册话本,要场面热闹些的。”

    宁渊面露疑惑,正要询问。只见薛严精光一扫,到嘴边的话便问不出口了。

    他不自觉叹道,爷入了美人乡也跟着变了。自己一个提刀侍卫,竟也做了当街买话本这等跑腿小厮之流的分内差事。

    出了书房,粉蕊绕过白玉桥,又穿过怪石林园,去了小厨房。

    她看两名厨娘俱在,锅炉上几个青皮蒸笼散发汩汩水气,问道:“给朔月姑娘备的吃食如何了?”

    宋娘子道:“就快好了。姑娘病刚好,今日做了些清淡的菜。有单笼金乳酥,白岩汤饼,清灼红香羹。”

    周娘子声音尖利,横眉竖眼讥刺道:“姑娘这病了,境遇倒还比公府小姐好些。咱们哪里敢懈怠呢。”

    粉蕊不是国公府家生子,不知周娘子为何如此尖酸。闻言面色一沉:“即便娘子是公府里带过来的,也该知道上下尊卑。姑娘是大人身边的大丫头,怎能言语不尊,语出讽刺?真真是好不晓事!”

    说罢,粉蕊径直拿提篮装了菜便走,砰地将厨房门一关,将周娘子小声叫骂“小蹄子”“狗仗人势”的一叠厉声隔在门外。

    宋娘子看着周娘子面色凶怒,叹了一口气劝道:“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朔月姑娘是世子爷看上的,咱们下人置喙些什么,小心伺候就是了。”

    “哼!”,周娘子冷笑,“我便是看不惯朔月那股妖妖娆娆的劲儿,你看那眼睛哪里像个安分的,这不就把咱世子爷勾了去!”

    周娘子越说越气:“她出身给咱们爷提鞋都不配,什么东西,我偏不服!”

    服不服关区区厨娘什么事,宋娘子看她说得愈发无礼,摇头不言。

    何况朔月姑娘人瞧着不错,断非不安于室的浪□□子,宋娘子扪心自问她还没老眼昏花。

    她不耐烦再听,打断道:“你嘴上说得为世子爷着想,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因何生气么。”

    听了这话,周娘子气势瞬间委顿下来,讷讷不言。

    见状宋娘子也不再揭短,继续洗碗切菜,忙起手头的活计。

    在厨房闹出的动静之外,江浔这里却好不闲静。

    她下了几盘棋后又觉神思困倦,躺下眯了一会儿,醒来已是日渐黄昏,清雅玉兰香透过窗缝飘进来,伴随几缕清风,一派惬意。

    这几日虽病着身体不适,可精神却是自入府之后最为舒畅的了。

    正兀自出神,门轻轻一开,粉蕊面色不愉,提着食篮回来了。

    看粉蕊将菜一一摆放齐整,江浔闻着菜肴香气,赞道:“厨房娘子好手艺,道道做得色清味浓。”

    听了这话,粉蕊按耐不住,抱怨道:“姑娘您可不知道!刚刚奴婢去厨房取菜,周娘子好大的威风,不知从哪受了什么气,竟来编排姑娘的不是!”

    江浔笑笑,并不答话。

    没必要和别人计较生气,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也不是自己能管住的。何况她也并不在乎。

    “姑娘竟也不问是什么话吗?”粉蕊看江浔没反应,心下奇怪。

    江浔歪头想了想:“厨房娘子是国公府老人,看我提了通房,必定嫌我不配。对不对?”

    “姑娘既然什么都明白,怎么也不生气?”见江浔默默不答话,粉蕊再也气不过,扭身便走:“姑娘就是太好脾气,由得她们欺负。我去禀告大人去。”

    “不许去!”江浔这才急了,连忙喝止。

    却在这时,门口有人朗声说道:“什么许不许的。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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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禀告爷。”

    两人闻声看去,却是薛严来了。

    “没什么事。”江浔行了一礼,淡淡回道。

    这事告诉薛严也只徒生事端,她如今的身份地位自己还是晓得的。薛严怎会为了她而惩戒国公府自小伺候到大的老人。

    反倒会让薛严觉得她骄横,说不定又要敲打一番。

    薛严坐在绿檀木描花桌旁,眼光落在了粉蕊身上。

    粉蕊身上一个激灵,连忙跪下。

    薛严语气沉沉:“粉蕊,你来说。”

    听了这话,自觉有了倚仗,粉蕊便将厨房发生的一五一十说了。

    江浔闭目回到床上,左右与自己无关。若薛严听完能重新了悟,也像周娘子那般觉得她粗陋,将她逐出府去也是好的。

    薛严听罢面色阴沉:“粉蕊,你找宁则让他派人把周娘子带回国公府,再放了身契。这样刁钻的奴才是万万要不得了。”

    江浔叹了一口气:“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几句话而已。”自己忤逆薛严许久,不也好端端在这。

    “此等置喙主子内事的奴才自然不能容。更何况,爷说了给你脸面,就一定会做到。”薛严定定说到,他握住江浔的手,只觉那手瘦得骨节分明,又格外冰凉,遂又拿厚被遮遮。

    男人没得到手之前都是说话动听的,江浔不以为意。

    薛严又探出手摸摸江浔的额头,烧是退了,也不见咳嗽。他温声道:“明日一早爷会派了轿子把你接到爷院里,其余都不用收拾。若你有甚要紧物事就自己带了罢。”

    这是看自己病好要快些行通房之事了。总也躲不过这一桩事,江浔深吸一口气:“是,爷。”

    薛严见江浔面上冷清,可这话答得柔顺,面上挂了一丝笑,拍拍她的手便走了。

    待粉蕊重新温了饭,江浔吃过,夜色已深。

    她推说自己仍是病后精神乏力,要早早熄灯睡下。侍女也不疑有他,侍奉江浔洗漱完便立即退下了。

    两个丫鬟一走,江浔起身将门闩得更牢些,又在门后放了一个瓷瓶。若有人推门,瓷瓶便会随之倒去,发出声响。

    她拿出藏了江宁舆图的香囊。明日便要搬到薛严院内,这个东西不处理了,恐引起祸端。

    看到烟眉笔划的路线仍在,她本想默默记住。只是途径几坊,她又未亲身走遍江宁全城,自然记不牢。

    怎么才能将江宁舆图以不起眼的方式保存呢?

    江浔苦思冥想一阵,她想到了现代五颜六色的跳棋、俄罗斯方块和今天下午玩的格五棋,渐渐有了计策。

    她翻出一张空白宣纸,用烟眉笔画了一个大长方形框,又按江宁舆图将各坊一个个画成正方形格子。

    先用绯红胭脂点点,将去荒山的路线一一连接,又拿梳妆台里其他五种颜色描了剩余空格。江浔将舆图和格五图铺开,两两对照,并无错漏。看几种颜色排布凌乱,绯色的连格也并不起眼,江浔放下心来,将舆图毁掉,单留下了刚画的格五图。

    若是有人发现,便说是她想了一种格五棋的新玩法就是。

    她不会坐以待毙,等着薛严成亲再将自己放走,若薛严反悔则更是不妙。

    薛严成亲只是多给了她准备逃跑的时间,时机一到,自然还是要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