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浔着月白素裙,头上挽了云环髻,端了铜镀金浮梁盆并一条白绢巾早早候在薛严房门前,等了一阵儿,里面仍是毫无动静。
她旋即轻敲敲门,门竟随之向后推开,漏出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往里一望,床铺齐整无压痕,薛严常倚的黑檀刻纹木榻上,靛蓝杭绸软枕也好好贴着榻上小几。
薛严想来一夜未归,若是昨夜薛严人身在卧房,那软枕必是在横放在木榻后围。
江浔掩门将手中所带放回偏房,又寻到粉蕊:“你可知爷去了何处?我刚去看了,爷昨日没有回善若堂。”
粉蕊歪头、凝神细细思索,说道:“姑娘,奴婢也不知。许是大人又宿在前堂了罢。”
“既如此,咱们还是快些备下吃食,爷公事劳碌,后院一切不能再让爷烦心。”江浔说罢走去小厨房,看粉蕊立在原地没跟来,她走出亭山院,复又绕了几个弯儿,转到前堂与后院交界之处。
那里有一月洞门,门前站着两名身披白鳞甲的守卫,腰间悬一把泉水宝剑,头戴红绦官帽。
江浔挂了一丝和善笑意,走上前去,躬身问道:“敢问两位大人,刺史大人可在前堂?不知今日午膳可要照旧送去?”
以往是后院小丫鬟来这里的,守卫并不认得江浔,粗声问道:“你是何人?瞧着面生。”
江浔恭敬说道:“两位大哥,我是大人身边的随侍丫头,名唤朔月。”
“原来是朔月姑娘。”一守卫换了和蔼面色,“之前有所耳闻。只是姑娘竟不知大人昨天连夜回京么?”
江浔微微睁大双眼,掩口、面上吃惊:“原来如此,大人竟没有和我说起过。谢谢守卫大哥了。”
她顿了一顿,又笑道:“酷暑炎热,今日后院备了乌梅汤,拿甘草、陈皮一并煮了,又放冰室里一存,最是消暑不过,一会便给前堂侍卫大哥送来。”
闻言,两名侍卫俱是眉花眼笑,气势也不如刚开始冷硬。
江浔慢慢走回,恨不得放声大笑,心跳阵阵,掩在广袖里的双手也忍不住紧攥。
看来是自己赌对了。
前阵子她在西偏房翻话本,有两册是本朝所撰。两本一回“梅广莲怒打左补阙”、一回“怀璧山诸臣遥叩金銮殿”,虽情节南辕北辙,但这两回中都曾提到,每年七月二十乃一年一回朝廷官员考核,正三品以上众官需面觐皇上,由皇上亲核。
薛严乃正三品江宁刺史,必也要去的。因此,七月中旬至少十天,薛严不在江宁刺史府。
只是没想到薛严居然这么早就走了,倒又为她预留出不少时间准备。
薛严不在,府中只剩大半丫头小厮,侍卫便会懈怠。而即便薛严有影卫,也不会特意动用,凭白消耗在一群无足轻重的下人身上。
江浔察薛严此人,权欲极重,必定十分看重官员考察。
虽说自己是他的贴身侍婢,但在薛严心里一分不值,带一女眷上路多有不便。薛严必是不会告知她,也不会带她一起上路的。
这便为江浔制造出至少十天的逃跑时间,不、薛严既昨日早早启程,那便有十五天以上可以策划逃跑了。
江浔转了性子刻意讨好薛严、和粉蕊说话,即是意在麻痹他们。
她看着后院此时黄蜂扑蜜,芍药鲜妍、芳香扑鼻,天空高湛,只觉一切犹如揭开雾纱,变得鲜活无比。
终于有机会能摆脱铜兽大门、高墙林立的刺史府了...
江浔强自克制了欢欣的面色,松松面皮,重又变回了往日平静、素淡的模样。
她从小厨房取回黑漆面翠鸟纹食盒,将里面所盛白菇笋丁、梅干菜爆肚丝并一小碗银粒米一一吃了。
饭后在亭山院随意走几步,江浔又躺回了床上。这几日如何行事需好好计划,下午暂且休息养足精神。
床榻一侧红漆长木几上的铜挂薰炉点了安神香,她合拢缎被,侧躺着身,沉沉睡去。
醒来绿轩窗外黑幕朦胧,间有几点明光闪亮,已是夕阳西沉。
“粉蕊。”江浔唤道。
粉蕊闻声推门进来,取了火折点亮红木嵌青花山水圆桌上的灯台。轻声问道:“怎么了,姑娘?”
江浔披了粉蓝蝶恋花外锦褂,勾了绣鞋穿上,起身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是戊时三刻。”
江浔又懒懒说道:“竟睡了这么久。我有些饿,你去小厨房取些吃食吧。”
用罢饭取了清茶漱口,江浔借口消食,携粉蕊往畅窈园走去。
只见傍晚鸦青夜空衬着嶙嶙惨灰怪石,其上绿痕青苔,有的似石狮,有的透过空洞穿来风吹呼啸之声,道路蜿蜒,就连怪石山上的红漆凉亭也空无一人,煞是凄凉诡异。
粉蕊不禁缩了缩身,双手搀扶着江浔,又靠近了些,悄声问道:“姑娘今儿怎喜欢来这里走动?晚上没人怪冷清的。”
江浔绕着怪石山走了一半,听得粉蕊这话,便拍拍她的手说道:“原是午间做梦、梦到和大人在凉亭赏月,便想着来看看。这里晚上还真有些冷,咱们这就回去吧。”
“姑娘梦里这般,看来已是对大人有些思念了呢。”粉蕊见江浔这几日对薛严态度略有转变,出言调笑道。
“你这小丫头!看我不贴住你的嘴!”
两人说笑间回了西偏房,江浔搓搓手,褪下衣衫,自去了里间沐浴。
换了素白寝衣,她又坐在床前老海酸枝木罗汉床上,捧了一册话本细细翻看。
桌案上蜡烛渐渐烧掉一半,月高悬夜空,冰凉月光斜斜透过茜纱窗,挥洒在暗纹攒枝靠枕上。
看完话本一大半,江浔抬头歇缓片刻,脖颈有些酸疼。她起身活动片刻,看向粉蕊,后者已是眼睛忽阖忽张,歪头欲睡。
“粉蕊,你去耳房睡吧。”江浔说道。
粉蕊身子一颤,打了个激灵,她告罪一声,替江浔放下绿叶枝帏帐,又细铺了一床新被,躬身告退。
江浔坐在床上,不多片刻,吹熄掉两盏红烛,屋内瞬间一片漆黑。
等了一阵,四下无声,此时亭山院里就她自己和粉蕊两人。
江浔摸黑悄悄出门,一步一步慢慢行往亭山院后,生怕发出声响惊动粉蕊。
她出了亭山院照壁,往刚刚怪石园走去,其实她不过一个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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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人,晚间陷在怪石嶙峋的场景里,自然不能不害怕。
江浔微微哆嗦着身子,一边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一边壮胆走去。
绕过怪石山,其后便是刺史府外墙。
她数了七步,又蹲下身子细摸砖石,一、二...待摸到第五块的时候,她取出手中发簪一撬,青砖松动,果然里面已塞了一封书信。
江浔将青砖塞回原处,又添了好些泥土,外表看起来与普通砌砖无异。
顾不得看书信,她原路返回。
沿途空无一人,府中下人皆在西院落好梦沉酣。无人发现江浔。
回了亭山院,见耳房一片漆黑,江浔又放慢脚步走回西偏房。
她裹紧被褥,暖去身上寒冷凉意,定了定神。随即取出火折,缩在被褥里看信。
封面上点了柳绿痕迹,江浔迫不及待拆开,见内里夹层有一女子发丝。信中说道:明日同一时辰来送所求之物。
江浔眼中情绪交杂,一阵闪烁,畅快、欣喜、感动、坚定...百感交集。
翠屏果是答应了。
那日乞巧节江浔趁人不备塞给翠屏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若愿助出府,二十两奉上。
二十两可抵现今百姓一年吃喝,但翠屏愿意助她,也全是看在往日情分上的。
为着万无一失,江浔又在纸条中写道,交头地点时间,便是方才怪石园后墙,只因那里晚上冷僻,无人敢行。
其二,为防暴露或有人瞧见,将来往之物率先过目又原封不动放回,她们约定书信内封必会夹带发丝。若有人拆封,发丝便会不见,自然能发觉信是否为原装。
其三,便是趁薛严回上京,侍卫自然懈怠,晚上早早换班歇下,布防不似从前。
其四,有一日江浔探查那片怪石后院墙,发现青砖早有松落。既不用动手撬砖,以翠屏聪慧,必能找到办法来往通物。
刺史府外来往人众多,谁又会刻意盯着一个民妇做什么,江宁城百姓可抵寻常三座城池人数,自然茫茫人海中也不会查到翠屏头上。
如此,便等明日拿上想要的东西了。
江浔把信撕碎,晚上不好明晃晃点亮灯烛,免得惊动粉蕊。
她把信藏在床上被褥后,闭目浅寐,待天光一亮便把信烧毁,而后拢被放心睡去。
第二天,晴空朗朗,炽日晃亮,和风摆碧叶,伴随飞鸟清啼,江浔好梦方醒。
早膳她胃口颇丰,用了糯米梅花小笼,细豆浆兑的山药泥百合粥,又吃了六合居的爽口酱菜。
江浔状似无意问道:“爷现今想是已快到上京了吧。”
粉蕊躬身说道:“正是呢,姑娘。”,她眼珠一转,又垂首调笑:“姑娘可是要给大人送去什么物事?大人收到必定高兴。”
江浔心中委实不知一个监视自己的人变得执着当红娘是什么癖好,她摇摇头:“我是在算着爷什么时候回来。”说违心的话,真是牙酸。
粉蕊哪知江浔此刻心中盘算,还以为江浔彻底回心转了性儿。
江浔此时却在暗暗盘算,抖擞振作精神,马上、就是她的大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