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用罢早膳,江浔拿了扫尘,自去给薛严打扫卧房。
薛严书案上齐齐整整放了一叠书册,江浔之前就注意到,其中有一册书为《郦朝千里江山图》。她小心翻了翻,与江宁府相近的有苏港府、常兴府。其中沿途城池、驿站名称都一一详记,江浔看了个眼熟,起码出去不是万丈摸不着头脑。
若脚程快些,明日出了门不到三个时辰便能到常兴府,然后再坐船绕太湖到苏港府,湖泊上来往船只如繁星密布,整日船上散客更是数以万计,以薛严权势也不见得能全部查清过往人群。
江浔又将书放回原位,敷衍地扫了扫地上灰尘,旋即掩门而出。
此刻距江宁千里外的上京,薛严正乘马车进城。
国公府在朱路大道上,是极为繁华的地段,一路车水马龙,人声喧闹。王孙贵胄多落府于此。
薛严许久没回上京,掀起青布车帘侧头一瞧。
街上瓦屋门前红缨旗飘飘而立,上面黑墨写了两个隶书大字“酒肆”,有身着褐色葛布的小僮立在门口叫喊:“桃花酿、剑南春到店喽!客官免费尝尝不要钱!”
旁边便是当垆,里面倒也卖酒,只是有蒙面披金褐头巾的胡姬在二楼临台跳胡旋舞,光脚一转一转的,身上耳上挂带的金灿灿铜饰也随之发出叮叮脆响。围坐的看客渐渐不安分起来,薛严遂放下门帘。
他闭目养神间,脑海竟不由闪现出江浔的身影。
他想,朔月的腰细如柳,只堪盈盈一握,若是穿上刚刚那胡女的半腰纱衣,皮肤腻白莹光,触之温润似玉。平时镇定的眉眼若再像两人相拥时秋波摄魂,流转顾盼...想着想着,薛严顿觉后悔,此次应该把朔月也带过来的。
却在此时,车夫打马停下。他抽出长方红木矮凳,躬身说道:“爷,已经回国公府了。”
薛严点点头,抬步便下,侍卫宁氏兄弟提刀紧跟其后。
英国公本属世袭爵位,到薛严祖父这代已是传了三代。门前两道白玉石狮子,底座描金正楷写了“敕造英国公府”,门后三间青花连珠纹照壁进堂,并有三开红方斗楠木拱门。
穿过内影壁,便到了英国公府内门,绿铜鼎金壁挂,立有一个御赐万水千山黄花梨屏风。
薛严驻足停着看了一阵,复又穿过厅堂,中堂无人,便都在后堂英嗣堂了。
英国公老太爷仙逝已久,此时府内以老祖宗为尊。
因着薛严回来,老祖宗挑出寿桃纹缂丝福字苏绣的红褂特意穿了,头上围鸦青镶和田玉坠抹额,提前喝了血参汤吊足精神。一见薛严回来,拄了黑檀雕南极老人拐杖,颤颤巍巍地起身,身旁大丫头香韵连忙搀扶。
“我的严哥儿哟,让老祖母看看可有瘦了?”
薛严闪身上前又领着老祖宗坐回正位,温声说道:“祖母。江宁富庶,我一切都好,您别担心。”
薛严向来说话言简意赅,话头一时被截住,堂上众人干笑着默默无言。
末了,还是三太太打着圆场、热络笑道:“瞧老祖宗高兴的都忘了,严哥儿路途劳顿想必精神不济,怎么尽逮着严哥儿说话,不理咱们这些脱皮老树精儿啦?”
语毕、老祖宗也被逗笑:“你这利嘴,原是伤人不饶己的。迟早一天被人封了去!”一时堂上众人俱是满怀大笑。
二太太见气氛火热,便将身后缩着的儿子薛慎推了出来。笑道:“严哥儿上任许久,慎哥儿有段时间没见到严哥儿,也是十分想念兄长呢。”
她侧头竖眉掐了一把薛慎,后者遂跪下给薛严磕了个头:“兄长安好,弟弟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薛严淡淡嗯了一声,看薛慎畏畏缩缩的模样,颇有些不喜。
二太太又讨好的看着薛严,说道:“慎哥儿如今也是到该选太学门生的年龄啦,严哥儿博学,还请多指教指教慎哥儿。”
薛严如何听不明白二太太之意,无非是要让他动用裙带开个后路,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行了!严哥儿好不容易回来就光顾着说这个,到时候让严哥儿的老师崔先生教慎哥儿便是。”一直沉默不言的大太太发了话,二太太不敢多说,诺诺称是。
薛府众人都是人精,听出语中机窍,急忙又打着圆场调笑。
二老爷颇觉面上无光,暗地狠狠瞪了二太太一眼。心骂没脑子的婆娘尽是给他丢人现眼。
你来我往中,薛严又命宁渊把预备的礼物分发给众人,老祖宗的是千年人参并一个砚斗大的血灵芝,男眷皆是各色端砚,薛严母亲大太太及众女眷则得了江宁织造的各式烟霞缎。
“都别在这坐着,且去吃饭罢。”老祖宗发了话,众人岂有不应的道理,忙簇拥着就去了倚澜轩。
大太太这些年郁郁寡欢,看到儿子回来才高兴些。趁众人一行走动时来到薛严身边,她侧头看着深浅难测的儿子,颇感欣慰。
薛严知道他娘的难处,也是默默扶着大太太的手。
席间男女混坐,但却按辈分依次排去。桌上宴席甚丰,红油肚白切鸡,八仙过海锅,上膳一品刺猬参,苏州阳澄湖蟹也蒸了几盘,配着柳橙醋。
薛严面前则摆了猴头菇夏草瓮汤,上京烩千张,红梗米等一系列素肴。
众人边吃边说说笑笑,温酒行令,投壶射覆,格外畅快。
倚澜轩临国公府花园而建,三面环湖,正午太阳一照,水光泛金,红鲤溯游,伴清朗微风,一时各人都是熏熏然飘飘乎。
老祖宗年近七旬,略和大家坐了会已是无精打采,旋即回福寿堂歇下。其余诸人也随之纷纷散去。
大太太携薛严回了苦心斋,母子俩相对而坐。
“你难得回家,母亲想跟你说说话。”
薛严颔首:“母亲有何事便说罢。”
“按理妇人家不能过闻政事,只是母亲想问你,此次行取考核可有准备?”
薛严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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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茶,面色平静:“母亲多虑,儿深受皇恩,自然得为圣上效力。”
大太太叹了口气,头上珠翠罗钗跟着微微颤动。她又凝视着薛严说道:“你不似你父亲,自小便主意定,让娘放心。”
看着薛严与前英国公相似的眉眼,大太太牵动愁肠,抽取绢帕拭泪:“这偌大的国公府家业,外人看着花团锦簇,岂知内里的门道,几代传下来便已经败絮其中、各怀鬼胎。你父亲性顽不好政事,自去游山玩水,谁知一去不回。当年若不是娘家崔氏和老祖宗庇佑咱孤儿寡母,家业便给二房夺去了。”
薛严默默听着,这话每次回来母亲都要重复,生怕他也如父亲一般弃了国公基业。
大太太又说道:“国公府自圣祖之后,看着人丁兴旺,家族繁盛,只是出色的大官没有几个。你此时已列居三品,又是宗子。慎哥儿是个懦弱不争气的,你切末辜负了众人期望。”
不等大太太再说,薛严已点头称是。心道母亲还是不懂官府门道,河东薛氏自诩大姓世家,但跟上京五姓七望势力不能同日而语,单太原王氏一族,男子入朝为官不下数十人,女子多为公孙正室。圣上意在削世家,兴寒门。其中微妙才是他得以重用的契机。
现下不可势头过大,得缓一缓方能常得圣心。
他默了一阵,复又沉声说道:“母亲,这话以后且末再提。听者有意,小心传出去。”
其实大太太自丈夫走后已陷入魔怔,把全部心血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又哪里能忍住不叮嘱一二呢?
本以为话头结束,大太太沉思一阵,又想起一事:“你年纪老大不小,同龄人只怕孩子都有了,也该成亲了,可用母亲给你相看好人家?”
薛严清咳一声:“不劳母亲费心,已有人选。”礼部员外郎陈家,不很打眼,门第也相对。
只是他不便解释政务牵连,个中门道,暂且推说眼下不便成亲。
“那你现下可需再挑个可心人服侍?从前那个侍婢贼心,如今再细挑个好的。”大太太问道。
薛严摇头默拒。脑中却又不禁泛起离开前江浔故意勾他的面容,一时煞是心痒。
他告退离去,甩甩头负手穿过风雨廊,绕过抱厦,进了自己的端妙堂。洗过冷水浴,薛严自行更衣睡下。
醒来以后,他习惯性唤了一声“朔月”,随即反应过来。
啜了一口老君眉,薛严临窗轻叩三声,影卫立即现身。
“爷,府中风平浪静。但有一事还请您裁夺。”他低声说了几句:“这几月薛恒公子巴结了太子一党吏部司主事韩维大人,连着两日都一起去崇乐坊酒楼,被人瞧见。”
薛严听罢,将茶盖轻轻一扣,面色阴冷:“我刚离开就收不住性子。后日便要上乾和殿,没工夫和他们闲扯。你找人趁薛恒外出时打断了他的腿,且让他在府中不能出。待我后日腾出手来再行定夺。”
“是,爷。”影卫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