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队人马循声而动,从天而降的烟雾弹炸开,宋芷薇同时送出三枚叶子混淆视听。
此地围着的几人却按兵不动,阿伏与牧原盯紧了半空。
余淮飞作攻击状,宋芷微闭眼听位,本已准备好与他过几招,余淮飞却仿佛刻意留了手。
浓雾散去,云落撤往另一个枝头,宋芷微以箭矢对准余淮飞喉咙,“我只要安全离开此地。官府之事,与我无关,听懂了吗?”
牧原连连呵斥士兵退后,那灰氅人却不动声色。
“大人,您、您看这——”
牧原看着余淮飞被人挟持,面露难意,灰氅人左手一抬,把方才那粒石子丢出去。
斩风一般的速度后,石子深陷树腰,碾出数滴汁液。
余淮飞的双眼跟着灰氅人的动作,仿佛并未把宋芷薇在喉前的威胁放在心上。
宋芷微强势地压他肩颈一把,眼中颇有警告的意味。
灰氅人这才挥手致意,牧原恭敬谢过。
宋芷微押着余淮飞步步退后,直到十米开外,余淮飞都一如既往地安分。
“就算是全力以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宋芷薇在余淮飞耳畔低喃,“还你的!”
她一掌将他震开,另一只手拿箭头往胳膊上一插,丝毫不愿欠他人情。
尔后,女子的轻功速度不减,只留下染了鲜血的箭头,在地上左右摇晃。
“督主。”阿伏上前,查看余淮飞的伤势。
余淮飞转过身,灰氅人已迈出了步子,分毫不曾留恋。
“小郡王,这么急着回去?”
“不然呢,你还有戏没演完?”
“郡王真是幽默。”余淮飞不急不慢,“能做无魔山护法之人,谅是本督也难以单挑偷袭。”
灰氅人冷笑,“摄政王要找南兮,你却在此对这些人下功夫。”
余淮飞勾唇欲答,肩头却立马被架起了一把刀。
“小郡王何意?”余淮飞眼神冷了些。
“无他。”
灰氅人语气淡淡,“你要变着法子搞些幺蛾子,针对什么人,又放过什么人,我可以当作没看到。但摄政王要做之事、要救之人,你得绝无贰心。否则——”
灰氅人收刀落地,“我不通刀剑,却能杀人无形。你是聪明人。”
余淮飞不再答话,灰氅人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先是操纵蜂虫,随后逼南兮至悬崖,那丫头失踪之后,又要派人去寻。这小郡王到底是疏忽,还是另有所图,谁又能看得清。
余淮飞冷冷一瞥。
“督主,探子已经跟过去了。看上去,郡王的追踪之术确有奇效。”
牧原躬身,“郡王爷派去崖底之人,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摄政王如今已入皇城,对外宣称,皇上被贼人所掳。洛都主率先表态,朝臣不敢多言,申城与尘州各自推搪,像两株墙头草。阳郡兵败,元气大伤,不敢妄动。虽摄政王身边有万伽秘密随行,但如今看来,尚不须南卫出马,就能稳住王爷的位置。”
“申城尘州那两只老狐狸畏手畏脚,可他们的小子才是猛虎。”
余淮飞敛了神色,“朝廷示弱,江湖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袁伍寒的消息呢?”
“属下无能。袁昶煜与尘州军队共存于尘州边境,但袁伍寒不见踪迹。”
“饮古楼......”余淮飞仔细盘算着什么,“去,把郝亮给我带到正殿。”
*
宋芷薇跟云落的脚程越来越快,乃至星辰被夜云笼了光亮,两人才稍稍停下来。
云落确定把所有人甩开了,才对宋芷薇道:“你回去吧。我不会走的。”
“那你打算去哪?鄢省已经有了防备。再回皇城,你不一定——”
“你怎么知道我回去了?”云落抓住宋芷薇的话,后者却只是沉默。
云落迟疑须臾,立马停下来,缓缓查探四周气息,“芷微,你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更没瞒过我什么,为何不回答?”
宋芷微避开了她的眼神。
风擦叶边,群步渐响,云落心里一沉。
“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清冽的男声鲜有地多了几分温度,宋芷微低头行礼。
四面涌来了数名黑衣人,腰间都没有梓木令,呼吸却比常人慢了五分。
是聋士。
无魔山山主的秘密手下,独立于四大护法,只听命于山主莫启。
左右各四人,竟来了一半。
云落捏了一把汗,依旧不情不愿转过身来:“你答应过我的,安庐之事绝不插手。”
“万伽秘密回京,你再去,只会落空。赵瑾然摄政一诏,朝野暗势出动,凭你,和你潜在皇城那几个心腹,只怕没搅到浑水,就先溺下去了。既不想连累沈沥,那便回去领罚。”
莫启拂袖,恢复如常的威严,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无魔弟子上前,云落抿抿嘴,刚要出招,宋芷微将她的手按下,摇头示意。
云落喃喃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同意与你共逃。若我趁着他们大乱的机会浑水摸鱼,莫说毒药的情况,恐怕连那圣山之秘,都套出来了。”
她刻意将末句放大了声音,莫启却始终步伐不停。
无魔弟子已经做好押人准备,宋芷微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云落悻悻不已,恼恼顾左右,只得朝前喊出声来。
“.....七哥!”
莫启停了步子,云落嘟囔着声,额角都快焦烂了,“你当真是铁了心要关我吗?”
莫启没反应,宋芷微轻轻下令,“带走。”
这山主身影停留的片刻就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云落垂头丧气,若仅有芷微,还能一搏。但聋士一来,她根本没有胜算,可就这样回去......
“赵烨!”
粗绳落在她的手背,云落鼓足勇气,“你真的甘心将那一切拱手让人吗?那本该是你的东西。若只想遁世隐身,那这些年又何必立无魔,渗朝野?这大夙上下可还有方寸之地,是未曾与你做过交易的么?”
“哒——”
莫启以石粒弹指中襟,封住云落的哑穴,女子只能“唔唔”着,涨红了脸。
莫启背过手。
夜幕降临,有些踉跄的身影从暗处来。
“山主,他们进去了。”
莫启淡声:“可有异样?”
无魔弟子顿了顿,“沈护法没有信号,但......我们的人蹲守左右,察觉到了轻微的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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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男子接着道:“风向本是东偏南,但那一瞬,有正西方的。”
云落听他们抛话,皱了皱眉,“沈护法......沈沥不是被你关起来了吗?”
她看向宋芷薇,“你帮着他骗我??!”
“你这大小姐性子,何时才能收收。”莫启冷冷道,“芷薇,先带她回去。”
“是,山主。”
“不行!我不回去!”云落奋力挣脱,直至宋芷薇在她后颈窝一击,女子才昏了过去。
无魔弟子带人远去,莫启才摩挲着手中戒指,“芷薇带那姑娘回来之时,身边可有其他人?”
“回山主的话,没有。”无魔弟子俯身,“但......宋领主是从......南兮小姐掉落的那片林子中回来的。”
雪狼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上扬,像是猜到了什么。
南兮要与他做交易,但他的要求,则是先要看看这先朝南氏大小姐的本事。
而那个地方,无魔山观察已久,是否有蹊跷,便交给沈沥戴罪立功,顺道验一验幕后之人。
“按原计划,埋伏在周围,一有动静,便出手。”
“遵命。”
*
沈沥在左,蒋汐在右,他们越过了山中荆棘地,翻进一座有机关的衣冠冢,才到达此处密室。
荒山枯岭,昏黄密道,长明灯显,泥粒半浮,凉意渐起。
这就是莫启要他们去查的地方。
“姑娘还好么?”沈沥轻声问。
蒋汐戒备十足,听觉周围无人时,才道:“沈大人以前,可是见过我?”
“姑娘何出此言?”
“你们山主说,你是戴罪之身,所以要同我一起执行任务。但此地神秘莫测,我手无缚鸡之力,兴许还会给你添麻烦,一路来,你却时刻关注我的情况。很难不让人猜测,大人与南兮是旧相识。”
“姑娘倒是聪明伶俐。但可惜,姑娘猜错了。”
沈沥一丝不苟地看向前方,“莫测之地,同路人便是危难救命之人。姑娘切莫妄自菲薄,这么多年,你可是第一个毫无还手之力,却面对山主,毫不畏缩之人。”
蒋汐将信将疑,却不再反驳他。
无魔山和莫启的目的不明,但沈沥所言甚是。
如今她与这无魔山戴罪立功的护法在一条线上,只有紧紧相抓,才能绝地反击。
凉壁之后依旧是长长的暗道,两人都加强了戒备。
突然,一阵冷风袭来,沈沥下意识把蒋汐护在身后。
“谁——”
墨黑色面具的男人站到沈沥前方,蒋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他怎么追进来的。
“放了她。”路无渊冷声威胁。
沈沥默了默,察觉到蒋汐的异样,轻声问:“这位高手,是姑娘认识的人?”
蒋汐半晌没有回答。
沈沥淡笑,“既如此,不妨一道前行。多个人,多个伴。”
沈沥潇洒转身,不拦也不拉,顾自朝前。
蒋汐在原地迟疑。片刻后,那双面具下闪烁的眼睛妥协了。
他朝她走去,身影逐渐淹没她的视线,拉起了她的右手腕,“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