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悔恨
    “这可由不得你!”

    柳尚凶神恶煞地踢开丁香,换了副嘴脸,谄媚地说:“你与河神乃是天地所定的大好姻缘,这是我们家的一件大好事,容不得你推诿。”

    这样天地所定的姻缘怕是无人想有吧,阿满心想。

    丁香眼角划下了一行泪,低头垂目,接受了命运的裹挟。无依无靠,只能如此。

    柳尚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便让喜娘为你梳妆吧,毕竟是出嫁,女子一生也仅有这一次了。”

    丁香却趁他放松警惕,取下发间簪子,将簪尾对准自己就要刺下。若要嫁给所谓的河神,她宁愿死在这里。

    柳尚冷眼看着她:“你要是死了,河神是不会放过柳卓君的,他如今可是正要去科举呢。”

    丁香气极反笑,这就是她的父亲,只会以无辜之人来威胁她的父亲。发簪从她手中掉落,坠落在地,她的心也随之落入层层密网,密不透风。

    而阿满好像已经与丁香融为一人,与她同感同想,感同身受。此刻,阿满就是丁香。

    丁香抹去眼角的泪,含恨看着柳尚:“好,我嫁。不用喜娘,我自己可以,现在我要穿衣了,父亲出去吧。”

    柳尚举起茶杯向她摔去,茶杯碎裂,在她脖颈划出一道血痕,出言威胁道:“别想耍什么阴招。”

    嫁衣并不繁琐,很快就穿好了,甚至已经褪成了暗红,可她妆容明艳,眉间点上了一朵红色丁香花钿,好似赴死。

    丁香透过门的缝隙向外看,众多村民纷纷在门前恭贺,有些人她却从未见过:“你们会招报应的。”

    花轿早就在门前等候,只等为河神迎娶她的新娘。花轿沿街而过,一路村民欢歌笑语,送新娘过门,跪拜着河神:“河神保佑,愿河神与新娘百年好合。”

    柳家村水患频发,村民均盼望着,河神可以护佑他们,保一方平安。至于河神娶谁作新娘,他们不关心。

    丁香以扇遮面,听着众人议论,仍面不改色。

    良久,掀起帘子一角,眼神略过跪了一地的村民,看向了别处,却只看到了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同她一样,都是飞不远的。

    她满眼的哀伤,最后再看一眼这天地吧,以后再就见不到了。

    忽然,视线在某处定格。卓君,他为何要来?

    她仍记得,他今日是要进京赶考的。

    昨日,柳卓君从途中临时折返,回家质问道:“父亲,母亲,为何要瞒我?”

    母亲安氏不安地搓着手,躲避着他的眼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躲躲闪闪,柳卓君便知道,他们本就不想让他知晓。他说道:“我并没有说瞒了我何事。母亲就这样承认了?”

    父亲柳泰语重心长地走到他身边:“你读书多年,怎么能因为一名女子放弃了考取功名呢?天下女子多得是,男子生来就是要建功立业的。”

    柳卓君不愿与他们再多费口舌,拂袖离去。

    花轿到底仍是落了地,这段路着实太短。正值寒冬腊月,丁香穿得却单薄,寒风灌进她的衣裳,她一步步走着,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

    婚仪简陋,不拜天地,不拜高堂,她要嫁的也非她所愿,她就像个物件,任人摆弄。

    柳卓君,她既盼望他就在身边,又望他离她远些,不要卷入她这池浑水当中。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么她愿献上她的全部祈求上苍,保他平安,得一良人。

    变故突生,柳卓君一人一马,身穿红色裌衣只身闯入了她的婚仪,向她伸出了手:“上来!我带你走。”

    阿满与他对视,如梦初醒,恍若做了一场大梦:“符宿?”

    “是我。”符宿牢牢抓住了她,将她护在身前,一路疾行,大半的寒风被阻挡在他衣袍之外。

    他们肌肤紧贴,这太亲密了,阿满甚至可以听到他胸膛中的心跳声,彼此共振。

    可是,他们哪里还有去处。

    前方天光乍破,幻境在他们眼前渐渐消散,他们离柳卓君与柳丁香的过去越来越远,再度回到了那片水底。

    柳卓君身上再无黑气,显然执念已消,他说道:“丁香被迫出嫁的那日,是我进京赶考的日子。我那时并不知情,一心期待着我能考取功名,再风风光光娶她为妻。我们年少相识,一直相伴,直到她……”

    他红了眼眶,没忍心说出那个字眼:“那时我因读书感到憋闷,偷跑了出去。偶然听到一家院子里有责骂踢打的声音,然后就看到她一个人挣脱了她的父亲,出了院子。我那时就想,怎么会又这样野蛮又有趣的女子。”

    暮色倾斜,暗夜将至,柳卓君担心她的安危,追了上去。

    丁香走了许久,走累了就随便寻个大石头坐一会,搬起旁边的石头就向身后砸去。

    这一砸,就砸中了柳卓君。

    丁香强装镇定,逼问着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是谁!”

    柳卓君捂着头说:“抱歉,我偶然看到你独自出了门,就来看看。”说完,自己都觉得不信,这也太过多管闲事了。

    丁香见状,默默坐回了原处:“谢谢你,我本以为是我爹追上来了,没想到连累了你。其实我迷路了,你认得回村子的路吗?”

    “认得。”柳卓君背过身忍着笑。

    “不许笑!”

    他们就这样一路笑闹着,柳卓君送丁香回了家。

    柳卓君回忆着曾经:“她说,那不是她真正的家。那时候,也是我第一次想去科举,待有所建树,与她一同搬去京城。”

    阿满设身处地感受了一遭,最是心疼丁香的处境:“可为何她会嫁给河神?”

    文鸢在世上行走数日,懂世人所想,可同为女子,她更是理解女子的艰辛,她说:“河神娶亲,以安民心。可是女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柳卓君摇摇头:“终是人心难测。”

    符宿面对柳卓君,拱手行礼:“仙界的确有掌管溪河湖海的上仙,河神娶亲不过是杜撰。柳家村多年前水患多发,那位上仙确是失责,当罚。我定会上报仙界,为二位讨个公道。”

    此为上仙之礼,以上仙身份做出承诺,意味着符宿定会言之必行,说到做到。

    “多谢仙君。”柳卓君听他此言,更加悲痛欲绝,“我万分悔恨,我若没有出发去了京城,这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同。

    而等我回到柳家村,我却连她的尸骨都未曾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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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次想随她而去,却总是被路过的村民救起。

    我那时候一直在想,为何无人救她?他们怎么忍心,看着她在河水中逐渐失了生息,她不会凫水,那一刻她该有多恐惧。”

    天地广阔,再也没有了他的归处。是幸运,也是不幸,直到白发苍苍,他的一生都如丁香所盼望的那样,平安顺遂。可良人已逝,再无良人。

    年老身故后,他却被困在丁香死去的水底,不得离去。他化作最初见她时书生的模样,也是在时刻提醒自己,柳丁香是柳卓君一刻不可相忘的妻子。

    文鸢也为之动容:“她也许早就在鬼界等你了,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柳卓君换了身衣袍,喜极而泣:“对,我们就要相见了。”

    地面之上,狂风呼啸,暴雨如注,席卷了整个村落,房屋倒塌了大半。再一转眼,柳卓君凭空消失,似是被一阵风卷了进去。

    青虞喊道:“什么人!”

    符宿辨别着风中的气息,皱着眉说:“不是鬼,也不是妖,我竟看不出那人是何身份,我们不可单独行动,只能一起跟上去。”

    非鬼非妖,却有如此强大的术法,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抢鬼。

    阿满灵光一闪,她扯住符宿的衣袖:“过来。”

    符宿低着头凑到面前:“嗯?”

    阿满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观察了他半晌:“仙君,你有没有在听啊?”

    符宿为掩饰尴尬,假装咳嗽了几声,他居然会走神:“我在听,你刚才说到,天下有众多能人异士,除了妖鬼,道士也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将柳卓君带走。”

    还好,他随身携带了留音符,她刚讲的话都有记录,他只要跟随脑海里所记复述就好。

    青虞大声数落着:“两位,姐姐姐夫,我和文鸢现在仍然活着,还未亡故。”

    乍一听到他唤自己姐姐,阿满更不知要如何开口同他讲,她就是他的阿姐。

    青虞会认她这个阿姐吗?

    风渐小,雨渐弱,符宿对他们说道:“我可以追踪到掳走柳卓君那人的气息,不过不能找到具体地点,只能感应到大致方位。

    他走得极快,但我们不必着急赶路,我可以找到他最终的落脚点。”

    “那我们现在要去何处?”文鸢问道。

    “锦城。”

    文鸢问他,是为确认,她也有所感知。

    青虞朝天大喊:“日后无论我们到哪里,都报上我们的名号,我们来自捉鬼楼。我们约定一下吧,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

    符宿无奈,只好配合了他,阿满则百般不愿,在青虞不断催促下,才勉强接受。

    只有文鸢,拒绝了他的提议:“换一个约定。”

    她出生之时,曾请国师为她测过天象,有短命之兆。

    青虞虽不知为何,但文鸢坚持,他便改口说:“除恶鬼执念,还世间安宁,愿无家可归之人,都有归处。”

    自此,一个民间组织捉鬼楼正式成立,一仙一鬼一妖一人,四人同行。

    文鸢走在他们最前边,向后面的青虞挥着手:“青虞,快点走,不要掉队啊。”

    青虞懒洋洋地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