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已过,外面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俱是忙的脚不沾地,春桃园里桃花竟已然有了春意闹的意思,一朵紧挨着一朵,被一夜暖融融的春风一熏,便竟相绽放了。
李老夫人年纪大了,觉少,一早起来看见满园挤挤攘攘的桃花,心下十分高兴,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又想起李明熙那丫头平日里懒散的性子,赶紧吩咐身边的杨妈妈过去看看。
杨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也是知道大小姐平日里的性子,得了令便赶忙朝着春桃园后边的郁香园走去,一进园子,里面竟还是静悄悄的,只有几个零星的丫头婆子在院子里打扫,也都是安安静静的,看见杨妈妈俱都停下来行礼,杨妈妈摆摆手,匆匆忙忙往里面走。
宝瓶出来偏房拿东西,正巧碰见杨妈妈,便放下东西将帘子撩起来请她进去,又想里面喊了一声:“小姐,杨妈妈来了。”
杨妈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一往近走,却看见大小姐已经起身坐在了桌前,正用勺子压碎碗里的红豆。
她松了一口气,说道:“大小姐,您已经起来了?老夫人原还想着叫我来喊您,没想到今日您这么早便已经起来了。”
李明熙搅动碗里的粥,甜香溢满整个鼻尖,“杨妈妈,您不用担心,我晓得的,平时起的迟,那是因为我晓得家里的人都担待我,今日都是客,自然不会起迟了。我都多大了,祖母还不放心我。”
杨妈妈瞧着大小姐雪似的人,披着长衫坐在桌前,说道:“您就是再大,在老夫人心里,也还是拿您当小孩子疼的。既然大小姐已经起来了,我就先走了,前院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李明熙坐在桌前点点头,等杨妈妈走后,一勺一勺将碗里的粥全部喝完,觉得清醒了些,这才到梳妆镜前坐下。
全福从镜中瞧着大小姐,高兴地提议道:“小姐,要不今日,给你梳一个我在外面新学的式样,保证您艳惊四座!”
李明熙懒懒坐着,随口道:“还是梳一个平常的样式吧,时间也不早了。”
等全福梳完,李明熙揽着镜子自照,却又觉得有些过于寻常了,宝瓶在一旁瞧着,说道:“小姐何不把夫人那日送您的绢花戴上,既别致又不那么引人注目。”
李明熙也觉得好,点了点头。
全福也高兴起来,从八宝格里将绢花取出来,将两朵一起簪在一边,仿佛并蒂双生似的,配着李明熙乌黑的头发和白皙的面颊,愈发叫人挪不开眼。
李明熙瞧着镜中的自己,鬓角红花艳丽,她心里忽然升起几丝慌张,捏着帕子压在胸口,仿佛想要压平心中的异样。
正当李明熙心烦意乱的时候,李三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进来,一进来看到李明熙,便上前捏着她的手,点点头,说道:“还是小姑娘戴这个合适,收拾好了就快走吧,咱们今天是东道主,可不能迟到给人说嘴。”
李三夫人又带着女儿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去,走之前还吩咐:“宝瓶,给你家小姐把那个银红披帛给带上。”
还未到前院,便已闻到桃花香气扑鼻,春日的阳光照到身上,不带一丝寒冷的气息,李明熙才走了几步,便觉得身上穿的太多,有些闷热起来。
李三夫人笑着说道:“还不快把外面穿的兔毛比甲脱了,我一看你就知道穿的多了,正好,宝瓶,把披肩给你家小姐披上,把这比甲放回房里去。”
李明熙一边脱比甲,一边问道:“母亲怎么不早提醒我?”
李三夫人闻言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早提醒你,你也不一定会听,非得让你自己吃吃苦才晓得。”
李明熙哼了一声,复又说道:“听母亲这话,好像我有多冥顽不灵似的。”
李三夫人答到:“难道竟不是?不是便再好不过了,那你听母亲一句话,今日同王旸相看,别耍性子,依着他点。”
李三夫人一边说,李明熙一边点头,眼神却不停往前面张望,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李三夫人说的口干舌燥,看到女儿这幅模样也不再絮叨,而是挽着她默默朝前走。
等两人进入春桃园时,园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话,李三夫人一进来便去热络地应酬宾客,李明熙也乐得自在,用眼扫过席上的人。
男宾坐在另一侧,而表哥,正大刀阔斧坐在她位置的对面,一袭黑衣醒目,宽肩峰腰,有一搭没一搭赏玩着腰间的佩刀。
王旸察觉到眼神,朝这边看过来,李明熙先是慌张地转开视线,后又想着,自己干嘛怕他,随即又镇定自若地看回去,接触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被瞪的王旸不以为意,反而隔着两张桌子和一条宽大的走道专注地看着他,李明熙面颊有些发烫,装作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转而去寻找自己的闺中密友,郑皎。
郑皎出身荥阳郑氏,父亲在朝中官至右仆射,不过因她母亲也是崔氏女子,她们自小便走得近,郑皎虽然出身颇好,但是她平日里就喜欢研究一些诗书算数,对旁的事不感兴趣,可随着年岁渐长,家里也开始着急婚事起来,郑皎烦不胜烦,便三天两头往她这儿跑。
李明熙走到郑皎身边,却看到她躲在角落里发呆,走到她背后轻轻拍了下她肩膀,郑皎被惊了一跳,一转过头看到是她,故意打趣说:“现在想起我来了,怎么不和你那位竹马叙旧。”
李明熙轻轻捶了她一下,说道:“郑皎,连你也打趣我,我哪次不是先找你。”
郑皎不说话,笑而不语,两人躲在角落里,抱怨了好一会儿家中父亲母亲催自己成亲的事,没聊一会儿,宴席便开场了,两人的座位并未排到一起,而是都跟着各自的母亲。
李三夫人瞧见明熙,便附耳说道:“等吃完了,我安排宾客去春桃园前面的空地蹴鞠题诗,你就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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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旸去春桃园后边,两人说说话,可别再像刚才那样躲在一处了。”
李明熙刚刚平息的脸颊,又有些发红的趋势,她点点头,觑了一眼对面的表哥,便低下头来开始安静地吃饭。
等众人吃完饭后,李三夫人带着大家转移到之前早就准备好的一处厅堂。又推了推旁边的女儿,示意她赶紧走。
王旸瞧着前面披着银红披帛的身影,随之跟着起身。
“望之,走,等会儿咱们踢蹴鞠去,这两日总不见你,今日咱们可得好好比一场。”
来人唇红齿白,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貌,腰间配着一柄银剑,好多小娘子都若有似无地投来视线,察觉到视线,他更是朝对方露出笑容来。
王旸瞧着面前如开屏孔雀般的好友赵玄,皱了皱眉,说道:“我还有事,今日便不和你去了。”
赵玄不以为意,近身把手压在他肩膀上,说道:“怎么又不去?难道是你那未婚妻管着你?”
王旸用手将肩上的胳膊拽下来,有些无语,说道:“别瞎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听了这话,赵玄抱着胳膊,噼里啪啦输出了一串:“什么瞎说,每次我想带着你去外面见见世面,你都不去,还不是因为你那表妹说我们是不三不四的人,望之,你要是真娶了她,可有你受的。”
王旸本来就着急,再加上赵玄在这儿一直没完没了地说些屁话,他直接不理赵玄,转身就走。赵玄正说到兴头上,却发现人都没了,他气结想要追上去,却注意到旁边还有三三两两的小娘子来,便先忍下去,一转身露出笑容来,又恢复了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
王旸腿长,虽然在赵玄这儿耽搁了些时间,但还是三两下追上了前面银红色的身影。李明熙察觉到旁边高大的身影,脚步也有些慢了下来。
王旸瞧着身旁沉默的表妹,打趣道:“表妹怎么一直朝前走不说话,莫不是忘了,今日是我们相看?”
李明熙瞧着身旁的人,哼了一声,说道:“你才忘了,我在这儿一个人走了这么久你才跟上来。”
王旸见表妹愿意理他,认错道:“是我的错,表妹别生气了。”
李明熙这才停下脚步,将脸转过来,王旸低下头,注意到她头上簪了两朵绯红的绢花,配上表妹宜嗔宜喜的面颊,竟有些勾魂摄魄的意味来。
“表妹今日打扮的甚是好看。”
李明熙看到他专注的眼神,脸慢慢变得绯红,嗯了一声,说道:“表哥今日也甚是英俊。”
王旸大笑,说道:“我知道,我自然是英俊的。”
李明熙看着他的笑颜,说道:“王旸,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哪有说自己英俊的。”
王旸看着面前的人灵动的神色,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发丝,黑漆漆的眸子盯准了她,说道:“我若是不英俊,如何讨得表妹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