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弟妹
    杨明珠抽出手掌,将脸侧滑落的鬓发别至耳后。而后幽幽道:“谢母亲关心,只是婆母既然将管家之权交予我,那便是她对我的信任,我自然会用心对待。”

    闻言,长公主眉头紧皱,似在思索。自萧昌茂缠绵病榻后,长信侯府愈发青黄不接,这些年来一直坐吃山空。侯府人员众多,事务繁杂,府上却没什么入账,去年年底一下子卖了好几间铺子。这样一个烂摊子,吴氏也好意思让新妇来扫尾,哪里谈得上信任二字?

    就连今日,吴氏作为侯府夫人也不曾出面,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偷闲。

    杨明珠的眼下生了一层青黑,分明是劳累过度的模样。长公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担心是吴氏打压新妇,这才把她叫出来,想以长公主的身份为她撑腰。

    “江东裴氏裴松月到!”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杨明珠愣了一瞬。

    裴松月,江东裴氏长公子。其祖父裴易安官至太师,乃是当今皇后之父。在皇后所生的大皇子李玄宸被立为太子后,裴太师便辞官隐退,带着全家回到江东老家。

    长公主与裴松月的母亲萧氏曾是手帕交,裴家人还在京城时,两家人经常走动,长公主怀杨明珠的时候,两家人约定,若是生出女儿来便给她和裴松月定下婚约。

    这些是旁人告诉杨明珠的,她幼时走丢后,曾经被人贩子殴打过,对于从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突然提起这事还是因为杨明珠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裴家却在这时传信过来要退婚。

    当初二人的娃娃亲只是口头约定,并未留下什么信物,也未曾写下婚书。裴家回到江东后,为了避嫌,与京城的联系便少了许多,加之杨明珠幼时走丢,两家人便渐渐失去联络。

    裴松月是裴家的下一任家主,自小聪颖,两岁识字,三岁读书,五岁便能吟诗作对出口成章,十五岁高中,成为大周建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

    这样一个丰朗俊秀、光风霁月之人,又怎能看得上乡野长大的野丫头,更不必说娶回家成为裴氏的主母。

    这些都是摆在台面上的东西,不用谁说,杨明珠也知道。因此,得知裴家要退婚时,杨明珠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以她当时的性格和能力来说,真让她嫁去江东,她恐怕也不敢答应。

    “哼。”长公主冷哼一声。

    杨明珠不知道长公主这声冷哼是对忤逆她的自己,还是对胆敢对国公府提退婚的裴松月。若是在上一世,自她听到这声冷哼,她必然胆战心惊,努力讨好长公主,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长公主生气。

    可现在她只觉得无趣。

    骄阳似火。

    即使站在廊下,杨明珠依旧热了一头汗。她匆匆福身向长公主行礼告辞:“母亲,有客上门,若无他事,我先告退。”

    说罢,杨明珠也不等长公主发话,径直转身离开。

    “婉婉!”

    杨明珠没有回头,留给长公主的只有一道消瘦的背影。不知为何,长公主总觉得心里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开。

    裴松月高中后,在翰林院待了两年,便被派往青州任职。他出身名门望族,文采斐然,又有祖父裴易安为其保驾护航,这些年来,在官场也算是如鱼得水。

    此次进京,一来是为了回京述职,二来,承德帝年岁已大,储君虽立,却总有些皇子蠢蠢欲动。为保李玄宸的太子之位,裴后特书信一封寄往江东。裴氏的族人远离朝堂许久,如今也是时候结束韬光养晦的日子。

    杨明珠在灵堂前甫一跪下,一抹碧色便闯入眼底。

    那碧色的袍角用同色丝线绣着翠竹,听说裴家长公子爱竹,想来这位便是裴松月了。

    “阿鸿,弟妹,”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请节哀。”

    杨明珠微微俯身回礼。

    裴松月的母亲萧长歌是长信侯萧昌茂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杨明珠有些唏嘘,她倒是没想到,她与裴松月虽然做不了夫妻,却成了他的表弟妹。

    “表哥!”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渐鸿见到裴松月后,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忍不住起身。

    “你们这次进京,可是要在京城长住?”

    “是呀是呀。”裴松月还未开口,一旁的妙龄少女便接话道。

    “阿雪,慎言。”裴松月语气带了些严厉,那少女立刻噤声。

    此时还在灵堂,确实不宜大声喧哗。

    萧渐鸿沉思片刻,便引着裴松月几人去了厢房。

    走了两步,萧渐鸿突然顿住脚步,他回头道:“......夫人,你也来吧。”

    杨明珠有些莫名,裴家前来吊唁的是几个年轻男女,应该是萧渐鸿的表兄弟妹,他想叙旧便去,为何还要找她前往。

    只是有外人在,杨明珠也不好拂了萧渐鸿的面子。带着这个疑问,杨明珠还是跟了过去。

    裴家的几位公子小姐已然入座,有侍女奉上茶水。

    “表哥,这位是我的新婚夫人。”

    杨明珠刚进门,便听到萧渐鸿的声音。

    裴松月的视线落在门口,他看着门前的女子逆着光走近,盛夏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穿过她的周身,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

    方才在灵堂杨明珠一直低垂着头,待她走到室内,裴松月第一次看清了杨明珠的长相。

    女子一身白色丧服,未施粉黛的脸上,眉心的那一粒朱砂小痣泛着金光,格外显眼。

    裴松月猛然站起身,因动作太大,宽袖带倒了桌上的茶盏。

    上好的白瓷茶盏被扫落在地,碎裂声格外刺耳,茶水洒了一地,有手脚伶俐的侍女立刻前来清扫。

    堂内几人皆是一愣,裴松月向来进退有度,君子端方,从未在人前失仪,今日怎会......

    不等众人开口询问,杨明珠上前盈盈一拜:“见过表哥。”

    裴松月目光微顿,微微颔首:“见过......弟妹。”

    他面上端着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藏在袖中的右手却紧握成拳。

    侍女重新给裴松月上了茶,方才的小插曲仿佛从未发生。

    待杨明珠在萧渐鸿身侧坐下,裴家的几个公子小姐这才自报家门。

    “表嫂好~”最先开口的便是方才在灵堂说话的少女,她长相大气,五官灵动,宛如一只林间的雀鸟。

    “我叫裴松雪。”裴松雪笑眼弯弯,若不是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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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男子拦着她,恐怕她就要冲到杨明珠面前来。

    “见过表嫂。”裴松雪身边的男子朗声道:“我是阿雪的二哥,裴松林。”

    余下几个裴氏族人也一一自报家门。

    几人年纪相仿,又沾了姻亲,相处起来倒算得上和谐。

    杨明珠不喜应酬,但面对热情的裴家兄妹,她也冷不下脸。

    “表哥,裴家先前的宅子还未修缮好,你们不如先在侯府住下。”萧渐鸿道。

    他说得没错,原本裴家接到裴后的信件后,便派了人主持修缮裴家在京城的老宅。只是那宅子空了十多年,修缮起来比较复杂,上月又赶上雨季,连日的阴雨拖慢了修缮的进度,直至裴松月几人进京,还是不能住人。

    还在路上的时候,裴松月就得到这个消息。他提前派人在客栈包了一层客房,这几日都住在里头。只是他毕竟是回京述职,住客栈并非长久之计。

    “没事的,兄长已经——”

    裴松雪话还未说完,便被裴松月打断:“那就先谢过阿鸿。”

    原本他是打算先在附近租个院子,住到裴府修缮完毕,可一看到眼前的女子,他立刻改变了想法。

    有些事情他需要确认。

    “啊?我们不是已经在朱雀大街租了个院子吗?”裴松雪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

    裴松月神色未变,声音从容,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道:“原本是租了一间小院,只是时间匆忙,那小院有些简陋,靠近大街,总有些不安全。”

    裴松月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坐在杨明珠右手边的裴松雪,眼神在那朱砂小痣上停留了一瞬后匆匆收回,他道:“阿雪一个女儿家,住在那里不合适。”

    “不过,若是侯府不方便,那我们也不便打扰。”

    “怎么会不方便!”萧渐鸿急急开口:“长信侯府别的不说,这府里的院子倒是不少。”

    “正好,阿雪表妹与淑儿年纪相仿,两人一起也能作伴。”

    “再说,我......夫人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地前往西山寺,祖母不日也会回府。”仿佛怕裴松月会拒绝,萧渐鸿一口气说道:“表哥你应该也许久未曾见过祖母了吧。”

    裴松月微微颔首。

    杨明珠的眉头不由自主地一皱,若是她记得没错,上一世可没有裴家人入住侯府一事。

    倒不是她对裴家人有什么芥蒂,只是她还想暗中查探上一世的死亡真相,裴家人突然住进来,人多眼杂的,总归有些不方便。

    “......夫人,”萧渐鸿转头看向杨明珠,沉声道:“母亲哀思成疾,这府里的大小事务托付于你。”

    “表哥他们是侯府的贵客,你看给他们安排在哪里。”

    杨明珠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叙旧要把她叫来,原来是把她当管家了。

    杨明珠刚想拒绝,甫一抬头便对上裴松月的视线。青衫公子站起身来,双手抱拳给杨明珠行礼:“有劳弟妹了。”

    裴松月面冠如玉,凌厉的剑眉下却长了一双桃花眼,眸如辰星,温润得如沐春风,当真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对着这么一张脸,杨明珠说不出拒绝的话。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