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怪的礼物,他得是多嫌命长才会要?
当着父母的面,栗冉不方便直接回绝,索性冷处理,坐到栗清旁边吃饭。
栗清本来手里正拿着刀叉,见栗冉没洗手直接坐过来,忙招手叫来侍者,拿来一块温热的毛巾替栗冉擦手。
栗清小心翼翼地将栗冉的手托起来,每个指缝轻轻擦拭了一遍,仿佛捧着极其珍贵的宝贝。栗冉本想拿过帕子自己来,余光看到对面欧千顿时沉下的脸,伸手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坦然地接受了栗清的好意。
居然有事能让欧千不舒坦?栗冉感到很新奇。
“感谢款待,我有点不舒服,去露台透透气。”欧千放下深深插入牛排的银叉,微笑着对总统夫妇道,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没事吧?”罗兰夫人担忧地看着他,幼弟自小体弱,稍微积食便会上吐下泻,“需要家庭医生看看吗?”
“不用,各位慢吃,”说完,欧千便拿着丝绒盒子起身,对栗冉道,“礼物我想亲手送给你,我在露台等你过来。”
“放这儿就行,我等会儿有事,你先回去呗——”栗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栗有国一顿训斥:“怎么和客人说话的?”
欧千笑笑,自行从争端中隐身,上了楼梯。栗冉低头装鹌鹑,一口一口吃着栗清夹来的美食。
“我还没问你,你今天使了什么手段,才通过选拔,进入了第一学院?”栗冉人还没回来,风闻就通过形形色色的关系网传入了栗有国的耳朵,污言秽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害得他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
劳碌一天回到家,得到的却是审犯人一样的话语,栗冉也是心累。
“正常考试,爱信不信。”
“你最好是!要是被我发现你做了让家族蒙羞的事,别怪我清理门户!”栗有国扬起手掌作势要扇他。
栗冉主动把脸抬起来:“嫌我脏当初别让我回来啊!”
“阿冉——”听到脏这个字,栗清马上扑过去捂住栗冉的嘴巴,转过头对父亲道:“父亲,你怎么能这么想阿冉,他不是那种人!我可以作证,阿冉真的是清清白白、凭自己的实力赢得机会的!”
栗有国面色铁青,显然栗冉在他心里惹是生非的本领更大。
罗兰夫人给栗清使眼色让栗清别管,栗清却一门心思护着栗冉,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栗冉面前:“要打他先打我,你们要是想赶阿冉出家门,就把我一起赶走好了。”
“栗清!”罗兰夫人连名带姓地厉声呵斥,站起来拉栗有国,“已经通过了就由他去吧,进去后自生自灭就好了,反正家里是没闲心给他擦屁股。”
栗冉有些意外,罗兰夫人虽然还如往常一样牙尖嘴利,可这次竟然在帮忙劝架。
兴许是怕火烧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栗清身上吧。
栗有国好歹是被罗兰夫人拉住了,罗兰夫人趁热打铁:“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上露台,你舅舅还等着你呢。”
“去吧去吧。”栗清推推栗冉,纵使一百个不愿意,栗冉也只能暂时离开这个战争现场。
露台之上是截然不同的宁静,男人长身玉立于青砖之上,晚风吹拂着他的下摆,俊美近妖的容颜在月华下镀上一层清辉,好看得惊心动魄。
同时也危险得惊心动魄——和怪物单独站在同一片露台上,是需要勇气的。
“栗子,这么久不见,你一点也不想我?”欧千背对着也能察觉到栗冉的靠近,扭头用以前常用的俏皮笑容对着他,仿佛中间没有发生任何让人不愉快的事。
不愉快的事,说来也简单,不过是一次捉迷藏的时候栗冉提前睁眼,看到了他大章鱼般的原型。
在那之前,他俩的关系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唯一同时也是最好的玩伴。栗冉时常会想,要是欧千没有暴露身份,他俩是不是有可能会顺水推舟地在一起。那时的欧千,除了有点骄纵烦人,其他都挺好的,符合他对伴侣的要求。
“你不是他,你只是窃取了他记忆的怪物。”栗冉冷冷道。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还很迷茫,不理解为什么孩童时期便在一起的挚友会突然变成怪物,后来通过了解相关知识才想明白,是中途换了人。
真正的欧千在一次出海游玩时溺水而亡,正好碰到海里的“祂”。“祂”这类生物不具备思想,全靠拷贝人类的情感和思维作出行动,欧千自然而然成为了他拷贝的目标,自此“祂”怀着欧千的记忆与意志,顶替欧千生活在了自己的身边。
至于欧千本人的意志是什么,栗冉无从得知,也再也没有机会问到了。
“是真是假很重要?你不也没有认出来吗?和你拥有快乐回忆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啊,”欧千狡黠一笑,“你们人类总是喜欢在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结,忽略本质。”
“本质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还记得那几个失踪的同伴吗?”栗冉神情严肃,不愿回忆。
“怎么能怪我?是他们看到我的原身吓破了胆,黑灯瞎火自己跑丢了。栗子,你对我有偏见,什么都赖到我身上。”
“别再像以前那样称呼我!”
见栗冉真的发怒了,欧千沉默了几秒,才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来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我不想要,你拿回去吧。”栗冉上露台一是为了躲避栗有国的怒火,二就是来和欧千说清楚,无论欧千的礼物是什么,只要是他给的,他都不想要。
对于栗冉的推拒,欧千充耳不闻,他一手托着礼盒,另一只手单手解开缎带,揭开盒子露出内部一颗晶莹剔透的黑色药丸。
“听小清说你有头疼的毛病,我特地为你寻来的灵药。”欧千狭长的眸子一转,又换了副成年人的腔调,仪态倨傲而矜贵。
“我没病,不需要吃药。”人类作为动物的警惕让栗冉浑身警铃大作,未知生物送来的入口的东西怎能乱吃,他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却被欧千牢牢扼住手腕。
“我很痛。”栗冉翻着手腕,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站着,想要逃离。皓月之下,他的胳膊白得好像霜雪凝成,欧千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捏碎。
毕竟是非人的力量,将骨头碾成齑粉如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栗子,乖一点,吃了它。”欧千细长的手指拈起药丸,将其喂向栗冉的嘴边,栗冉却死死咬紧双唇,不让那冒着黑雾的药丸进入口腔分毫!
什么鬼东西!
“唔...唔唔唔!”栗冉无法张口说话,生怕一开口药物就被塞了进来。
“栗子,我的耐心有限,吃个药还要我哄你吗?”栗冉反抗得太过激烈,甚至动用了拳脚,将欧千的黑色燕尾服踢得满身都是脚印和灰尘。欧千无奈地将栗冉的手臂折叠至身前,把药丸含进自己的嘴里,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灰。
下一瞬,他猛地托住栗冉的后脑勺,强制性地吻上了栗冉的唇,强硬地用舌尖抵住药丸往前推。
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栗冉的瞳孔瞬间放大,牙关紧咬!血腥味在双方的唇齿间蔓延,随着欧千的长驱直入,圆润的药丸轻轻一滚,便进入了栗冉的咽喉,随着喉咙生理性的条件反射吞咽了下去。
“咳咳咳!”栗冉满眼泪花,红得像只兔子,脱力跪到了地上。他拼命地用手指去抠喉咙,试图把方才咽下去的东西催吐出来,却只能呕出清水,吐不出药丸。
燕尾服的男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缓缓蹲下的刹那,身后的月光被完全遮挡,黑暗笼罩了上来。
“栗冉......”
“滚!”胃酸腐蚀了嗓子,栗冉沙哑地发出一声低喝。
他.妈.的倒了八辈子霉,被这么个丧心病狂的怪物缠上!
欧千没再纠缠,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缓步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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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无名海域,一群海盗正经历着海上风暴,拼命地拉着桅杆。
如此漆黑的夜里,没有月亮的光芒,底下是翻滚着的、吞噬生命的黑蓝海浪,上面是足以让人窒息的狂风暴雨。失去灯塔的引导,他们分不清方向,四面八方都潜伏着未知的恐怖与危险。
船长奥德正指挥着自己的船员将不重要的战利品扔下船,他们刚刚屠戮了一个岛屿的土著,收获颇丰。那片岛上充满了未被开采的黄金,由于太多,人们把金银珠宝视为寻常物件,并不知道它们在外面的世界有多珍贵,甚至用来当石头打水漂玩儿。
仅仅是几个火炮,就让这群科技水平低下的土著缴械投降,他们把土著引到山洞里,一把火熏死了他们,并烧光了岛屿上的树木。
黄金太多,即使装满他们整个船队的十几条船都装不下,要不是现在有生命危险,奥德是不可能下达命令舍弃的。
雨水巴掌般拍打在脸上,船上的火把被浇熄,升腾起黑烟。黑烟之中,一个高挑的影子逆着雨走了过来,对奥德道:“奥德,你把前任船长推入水中,自己霸占黄金,你比魔鬼还邪恶!”
奥德皱眉骂道:“哪儿来的前任船长?老子就是这条船上的第一任船长,船队是老子亲手组建的,放你娘的屁!”他感到脑袋一阵绞痛,好像有人用铁签搅动他的脑髓,他举起铁矛便向前掷去,“脏东西!敢修改你爷爷的记忆!”
黑影子被长矛刺中,瞬间变成一滩一分为二的黑泥,奥德哈哈地笑了:“爷爷这条船上装备齐全,普通的邪恶物我还不放在眼里。”
“奥德,你在笑什么?”身后的船舱,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扶着船体出来,露出鸦黑色的头发,以及凌雪欺霜的一张俊美的脸。
“船,船长!”奥德突然跪了下去,“您怎么回来了?我不是故意推您下去的,我,我,我......”
欧千轻笑一声,唇角弧度无限妖冶,他倾身捏住奥德的下巴,在他耳边低语:“船上人太多了,这样下去黄金可不能顺利运达呢。”
奥德若有所思,像是听明白了什么,缓缓地站起身朝背对着他扔货的船员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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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栗冉是被日光照醒的,他迟疑着起身,感觉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这样清明过。
昨晚他睡得非常好,几年来头一次没有听到古怪无意义的呓语,没有看到红黑肉肢在眼前摆动的幻境,连梦都没做一个。
这一切,都是吃了欧千给的药丸后的结果。
他看着镜子里穿着睡衣的自己,陷入深思——难道欧千给他吃的真的只是治疗头疼的药?他错怪欧千了?
盯着盯着,他发现自己左边锁骨下多了个奇怪的印记,他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发现那是一个锚的形状,淡淡浅浅,泛着黑色,在靠近心脏的位置,乍一看还以为是胎记。
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以前没有。也是药丸导致的?
正思索着,楼上传来咚咚咚的下楼梯声,听着是栗清跑了下去,栗冉还是头一次看他这样焦急。
“栗清干什么去了?”栗冉对外面问了声侍者,侍者闻言解释,“听说市里发现了一处被使用了的祭坛,像是有人在那里做了献.祭仪式,总统大人交给清少爷去处理了。”
“献.祭?那是什么?”
“以部分人的生命为代价,达成某种目的吧,清少爷是这样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