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儿傻了眼,蹭地翻身坐起,语气有些委屈:“怎么不算?”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像是在对他撒娇。
与陆嘉清在一起时,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小女生脾气;而与廖书言短暂的相处,她似乎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一样,总会显得手足无措。
她见到咫尺之隔的廖书言眼中光芒闪烁,更觉得没面子,正想故技重施,要钻进被子里躲避,廖书言却伸出赤/裸的胳膊拉住了她的被子。
两个床位间的距离太近,她被迫与廖书言的目光对视,甚至能感受到他轻缓的呼吸。
“别总是拿被子蒙头,不卫生,”廖书言向床侧挪了挪身子,轻轻替她掖好被角,“你陪我守了沈梦同学好几个小时,今晚就先睡吧。欠下的秘密,以后再说。”
隔着被子,他的手掌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好似长辈安抚婴孩入睡一般,让她觉得安心。
水沉的香味充满整个病房,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赵嘉儿缩着肩膀听着廖书言床头渐渐入睡的呼吸声,倦意也一点点袭上心头。
许是水沉有安抚情绪的功效,在异地他乡里的这一觉,她睡得格外踏实。
天气放晴的早晨,医院里似乎也热闹了起来。
赵嘉儿被病房外的声响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才想起自己此时还在医院里。
而廖书言却不见踪影。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不到八点,她锁好门窗,慢腾腾地换好了衣服,正要梳头,病房的门被敲响:“嘉儿。”
这是廖书言征得她同意后,第一次这样叫她,她还有些不适应。
赵嘉儿用手胡乱理了理乱糟糟的长发,顶着才睡醒的双眼去开门。她将身子藏在门后,只露出半截脑袋去迎廖书言。
廖书言今天穿得休闲,白衬衫变成了黑白相间的小格子休闲衬衫,白色休闲鞋配黑色裤子,腰间的皮带依旧是昨日的黑色皮带。
而这一身装扮的廖书言,双手却拿着蓝色的脸盆和贴有医院标签的暖水瓶。
赵嘉儿将人让进房间里,干巴巴地问了一声好:“廖老师早啊!”
“不早了,”廖书言见赵嘉儿伸手来接他手中的暖水瓶,便递了过去,“医院这个时候人多,你们女洗手间已经人满为患,你就在房间里洗漱吧。”
赵嘉儿害羞地挠了挠头:“辛苦廖老师了。在家里,我这个时候还在睡觉。”
暖水瓶里是温度正适中的温水,赵嘉儿往盆里倒了一些,先洗了脸,又用剩下的温水刷了牙,脏水一并吐在了洗脸的盆里。
廖书言提着空空的暖水瓶,端着她洗漱后的脏水,便出去了。
再回来时,赵嘉儿已经装扮完毕,正往脸上涂着防晒霜。廖书言就站在她身后,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回头,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廖老师要不要涂防晒霜?我看今天的太阳应该会很大。”
廖书言笑问:“你们女孩子用的,我能用?”
赵嘉儿嘟着嘴走近他:“这个防晒霜又不分男女——把手伸出来。”
廖书言老老实实照办。
赵嘉儿的指尖带着些许凉意,一下一下,如同猫爪在他手心里挠。
“廖老师自己往脸上抹啊,抹均匀就行了。”
没有夜晚的羞涩慌张,此刻的赵嘉儿活泼天真,与他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些。
他突然有了一种渴望,渴望她能更贴近他一些。
但是,他又怕任何唐突的举止都会吓跑了她。
“沈梦今早被她父母接回南京了,我们在外边吃过早餐,回民宿取了行李直接去云南。南京,以后带你去。”
赵嘉儿整理着床铺,听闻,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闷闷地应了一声。许久,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廖老师,我相信您没做过伤害沈梦同学的事,可是,她父亲为什么会一口咬定她怀的是您的孩子?”
廖书言神情晦涩:“吃过早餐,我再讲给你听,行么?”
赵嘉儿不由满腹委屈地道:“这件事悬在心里,我会吃不下饭。”
她能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廖书言心里觉得高兴。
她委屈地垂着脑袋的模样,总是格外惹人怜。他叹着气走到她面前,缓缓地道:“我们是艺术学院,招收进来的学生也是艺术生,我教的是素描课,她是插班进来的学生,我本来没在意,哪知她在上了我的第一节课后,便偷偷塞给了我一张纸……是情书。”
“学生写给老师的情书?”赵嘉儿瞪大了眼,悄悄瞅着廖书言,“廖老师从小到大是不是经常收到情书?”
“还要不要听?”廖书言笑着看她,“再打岔就出去吃早餐。”
赵嘉儿摆正态度,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廖老师继续讲,我一定认真听。”
廖书言拿她没办法,只得搬过凳子坐在她对面,道:“期间,她单独找过我许多次。她毕竟是我的学生,为顾及她的面子,我并未将此事声张出去,只是劝了劝她,她也没再纠缠。只是有一天晚上她等在我公寓的楼下,说了一些不合规矩的话,有了不合规矩的想法,我没理她……之后便没在课上见过她了。这次暑期的写生活动,我没想到她会参加。”
赵嘉儿听他用低缓的语调说出这段不为外人所知的师生关系,心惊又心慌。
房间内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廖书言一直瞅着垂头不语的赵嘉儿,倾过身子唤了一声:“嘉儿。”
赵嘉儿赫然抬头,撞见他微微含笑的双目,又迅速低下了头,双脚不安地扭动着。
“孩子与我无关,”廖书言温声道,“你也别被这件事影响了旅途的心情。沈家不想声张,我们也不必追究了,好么?”
赵嘉儿道:“我大学里学的是新闻专业,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是有人故意为难您。”
廖书言失声笑道:“你是电视看多了。”
“您别不信啊!”赵嘉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池小勉要是在的话,他一定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廖书言起身,将黑色风衣穿上,挎上背包,“我们去吃早餐。”
进入鲁甸的路线并不顺畅,身边有廖书言规划路线,赵嘉儿也落了个浑身松快。
在杭州搭上飞往昆明的飞机上,正值午餐时间,空姐将午餐送来时,赵嘉儿觉得饭菜有些油腻,只喝了几口清水冬瓜汤,便可怜巴巴地看着一旁的廖书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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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书言看她神情便猜到了缘由,已然发现她有挑食的毛病。他无法,找空姐要了一份菜单,细声询问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赵嘉儿:“看着点你爱吃的。”
赵嘉儿兴致勃勃地接过菜单,突然皱眉道:“我手上的现金好像不够。”
“我请你。”廖书言道。
赵嘉儿双手合十,感激地道:“下了飞机,我加你微信,转账给你。”
廖书言笑着,没有回应。
吃饱喝足便犯困。
因气流的因素,飞机一直很颠簸,颠得赵嘉儿睡意全无,反而有些犯恶心。
一股脑儿将中午吃的饭菜吐了出来,她口里泛苦,用水漱了漱口,还是觉得难受。
她几乎不出远门,这是头一次坐飞机,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晕机。
赵嘉儿惨白着脸趴在桌面上,早已无心去欣赏小窗外的云海。
廖书言抬手轻轻揉着她两侧的太阳穴,问道:“有没有好一些?”
赵嘉儿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谢谢廖老师。”
她觉得耳朵似乎失聪了,耳边的声音忽大忽小,头也昏沉沉的抬不起来。正难受间,廖书言伸手去扶她的胳膊,在她头顶轻言:“嘉儿,起来,我们换机舱。”
他扶着她走过狭窄的过道,前头的空姐径直将两人带到了空余的头等舱里,舱里的床位已经铺好。
廖书言扶她过去,替她盖上薄被,轻声安抚道:“躺下会好受一些,要是难受了,别憋着,跟我说。”
赵嘉儿却突然哭了出来。
“怎么哭了?”廖书言慌了神。
赵嘉儿哽咽着,含糊不清地说着:“廖老师,你……你不要对我……对我这么好。”
廖书言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大大方方地看着她,低声道:“你既然看过我的画册了,应该也看到了里边的一幅画像……还要装傻么?”
赵嘉儿断断续续地抽泣着,一双被泪水浸湿的双目无辜又可怜地瞅着廖书言,抽抽噎噎地说不了话。
而廖书言考虑到既然将心里话讲了出来,也不再藏着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唯一一张赵嘉儿的照片点开,将手机举到了她面前:“家姐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赵嘉儿的一对秀眉立时蹙起,嘟囔着:“姐姐说的真的是您这个廖老师……”
“是我这个廖老师,”廖书言将手机收起,顿了顿,才道,“嘉儿,我没追过女孩子……”
赵嘉儿将被子往脸上遮了遮,小声道:“廖老师,我跟嘉清在一起过,我想找到他,所以……”
廖书言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我明白。”
他有些不甘,又不死心地问道:“若是一直找不着呢?”
赵嘉儿眼里有了光彩,清浅一笑:“不会一直找不着,他会回来的。廖老师这么优秀的人,我……我配不上。”
“你身体不舒服,好好休息一下,到昆明有人会来接我们,”廖书言揉着眉心,声音透着萧索疲惫,“你身体有恙,先在昆明歇一宿,再去鲁甸。那边是灾区,你一个人乱走会有危险,要不要先跟着我?”
赵嘉儿犹豫着,缓缓点了点头:“那就还得麻烦廖老师您一段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