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宣今日虽然休沐,但昨日说了要去拜见张尚书家里,用过午膳就带着阿良出门去了。
徐端一连休息三日,精气神回来了些,便记起在远安寺受师傅们的照料,如今自己安定下来,怎么也该去道谢,于是同老管家说了一声,换上男装出去了。
远安寺在京郊,两条腿走过去需得两个时辰,几天前走路来回不觉得辛苦。现如今口袋里有了银钱,徐端便租了辆马车,缰绳轻轻一扯,马儿向南边跑起来。
“徐施主,是你啊!”小和尚俗元将门打开一道缝,见是熟人便请她进来。
“俗元师傅,这几日可好?”
“都好都好,就是昨日捉住了一个恶书生,住持正在审呢,不说这个,你找到亲人了么?”
徐端没将恶书生的事情放在心上,笑着回道:“寻到了,今日特地来感谢住持和各位师傅,收留我两晚,再者也捐些香火,求个庇佑。”
俗元引着她往大雄宝殿去,“施主真是客气,住持这会儿正在殿里,见了你一定高兴。”
“对了,徐施主,我师弟收拾厢房时,瞧见了你落下的包裹,待会儿见过了住持,你去厢房取一趟吧。”
“多谢俗元师傅了。”
徐端从广陵出发到京城,兜里一个铜板也没了,包裹里自然没有值钱的东西,有的不过是她割下来做胡子的头发,她回想起在路上奔波的日子,心上不觉一颤。
大雄宝殿前捆着一个清瘦的书生,垂着头好似已经晕死过去,徐端经过不自觉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便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叫她控制不住横眉冷眼,满脸怨气。
“俗元师傅,这书生犯了什么事?”
“他呀,起了贪念,趁着住持睡觉要偷香火钱,谁料我师哥来寻住持,被逮了个正着。”俗元啧啧叹息,“在寺庙还起贪念,真是无药可救了。”
徐端抬手抚平自己的眉,一手狠狠掐掌心,这样的人,竟然还没有死了!他是贪心没错,她现在有了杀心也没错。
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哥哥徐渭,父亲一死便支走了账房所有银子的徐渭。
“俗元师傅,寺里不报官么?”徐端压下自己的怒气,嘴角弯出笑意。
“有两位师兄外出云游了,寺里人手腾不出空,送他见官来回又耗时,先在寺里审了再说。”
住持从殿里出来,向她招了招手,“徐施主,我正想起你呢!”
徐端向住持行了礼,“前几日承蒙住持观照,收留我几日,在下十分感激。”
老和尚摆手连道几声不妨事,“你今日来,可是想再多住些时日?”
“这却不是。”她轻笑,“我是来捐香火钱的。”
“你要是不急着走,我还盼着你多住几日。”住持掏出袖中的佛珠,一颗颗拨转。
徐端看看俗元,远安寺并不是好客的地方,“今日不便,若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明日来也成。”
俗元在旁打岔,“徐施主,住持的意思是寺里缺个洒扫的,要你来帮忙呢!”
住持见心思被说穿,抬手要打俗元。
徐端伸手拦下二人,“住持,我今日还需回去,明日,明日若得空,我一早就来,只是也说不定。”她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要往院子里看,心上好似油煎。
“徐施主,不得空也无妨,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住持指了指小偷,“这书生昨日要偷香火钱,被我们捉住,来龙去脉我已问清楚,写在信中,劳烦施主送他见官,再将这信交到衙门。”
住持将书信递给徐端时,她有些愣神,天底下的事情仿佛都在冥冥中注定,杀念一起,案板和肉也来了。
为一个有心作恶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取了包裹,捐了银子,马车后头装进一个人,徐端凌眉冷眼地赶车往衙门去。
天色还早,日头缓缓向西,不到落下的时候。
她的包袱里有有一柄匕首,它只沾过头发,没沾过血。
其实也不应该恨徐渭,他有什么脑子呢,从出生青楼的娘身上能学到什么,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是个蠢货。
可世上竟然还有人比他更蠢!
二十年来,教书先生一个又一个被请到家里,只教导徐渭一个人,四书五经就是光看也该记住了,到了三十岁才中了秀才,父亲竟还预备着大摆宴席!要让人看看他们商户也能养出读书人!
明明……明明……!
徐端骤然勒马,抓起包裹里的匕首,冲进车内。
那人正悠悠醒来,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往后缩,正要张嘴叫喊,被一团破布堵住了嘴,只能哼哼。
她有一肚子的气要撒,看着徐渭瘦到两颊凹陷的脸,她拿起手中的匕首在他脸上描摹。
“大哥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慢条斯理的语调使得徐渭惊恐,可听她喊大哥哥,他仿佛借到了祖宗的力量,以为自己靠眼神就能镇住徐端,于是嘴上使劲用力想把破布吐出来,骂她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可惜未能成功。
“你别怕我,你要是知道妹妹一路上经历了什么,你也会替我高兴的,瞧我现在拿匕首多熟练呐!”
徐端从败类的眼睛里照见自己的表情,她从没见过自己这样,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她冷冷一笑,利落地在徐渭左肩上狠狠扎了两刀。
“我不杀你,就只同你说说话。”徐端缓缓拔出匕首,鲜血一点点冒出来,没溅到外面,“徐家没了,你姨娘还好么?”
徐渭先是流泪,突然便泪如雨下。
“原来你还有眼泪啊,贪得无厌的蠢货。”徐端握着匕首又扎进了他的肩膀,“其实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并非十恶不赦,你不过是蠢了点,又上进了点,还偏偏沾上了赌瘾……蠢人上进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一滴泪落到匕首上,她以为是徐渭的眼泪,便没在意,鬓边的头发飘到眼前挡住了视线,她伸手抚过脸颊,却发现是自己在哭。
“你不过是败光了家财……”
徐渭经不起诱惑做了孽,她呢,为一个蠢货造的孽失了心智,就为了一个蠢货,还要继续下去吗……
徐端耸耸鼻子,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淡漠和决绝,“大哥哥,你自生自灭吧。”
话音刚落,她用靠枕砸晕了徐渭,割断绳子,把人踹下马车。
天气不美,半道上下起雨来,郊外的车道不比城里,处处是沟壑,这会儿泥水拖住了轮子,行得极慢。
秋日的雨丝不肯饶人,风也不肯,于是秋风裹着小雨直往徐端脸上去,留下些真切的痛意。
她抓着缰绳的手愈发用力,眼前虽然模糊了,心里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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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爷,盗贼跑了!”徐端撕了胡子,脸上涂得黑乎乎,弓着背说话,语气很是着急,“远安寺的贼打晕我跑了!”
衙役嫌恶地看她,“说清楚!”
“远安寺昨日抓了个偷香火钱的贼,住持托我送他来见官,谁知路上他挣开绳子,打晕我跑了!”说着,她从胸口拿出住持的信递了过去。
衙役没好气地收下,“知道了,你回去吧。”这官差不等话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徐端冷哼一声,去市集里还了马车,慢悠悠走回孟府。
她这般装束不能走正门了,因此在府外绕了两圈,后门上了锁,只有狗洞好钻。
幸而院子里没人,她四下望望,一路小跑回屋。
徐端刚刚离开,孟宣从廊下走出来。
方才的一切他全都看见了。
“阿良!”
“大人,您叫我!”
“叫李妈妈煮碗姜汤,送到徐姑娘屋里。还有,后门的钥匙拿一把给我。”
阿良不解,“徐姑娘,不是还没回来么?”
“她刚回来,你没瞧见。”孟宣朝远处望望,“你再叫人烧两桶热水备着。”
徐端换好衣裳,听见有人敲门,对着镜子左右照照,确认没什么脏污才开门。
“就快用晚膳了,怎么这时候还来找我?”
孟宣站在门口,一本正经看着她,“自然是听闻你出去半日还没回,怕你逃了。”
她撇嘴轻笑,“我才该怕呢,你可是被尚书瞧中的女婿。”
“今日落了雨,你从远安寺回来,可有淋到?”
他的话头一转,开始关心她,徐端抬眼看他,轻声道,“淋了,这会儿想沐浴。”
“先喝姜汤。”孟宣瞧见李妈妈端着盘子过来,让开门口。
徐端看看汤又看看他,蹙眉道:“你看见了?”
他不说话。
等到新入府的小丫鬟提着水桶进屋,徐端没入温水中。
他从小就这样爱耍弄人心,到现在愈发精进。
她把手伸出来,赌气似得打了两下水面,溅了一脸水。
“经过市集,看见甜橙正新鲜,买了些,你尝尝看。”用过晚膳,孟宣将一盘橙子推到徐端面前,脸上没什么异样。
她用力盯着他的眼睛,要从里面找出东西,可惜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这么看我做什么?”孟宣回望她。
徐端反问,“孟宣,你怎么什么也不问我?”
他扎起一瓣橙子放入口中,“那我问你,你怎么来的京城?”
橙子气味弥漫在空中,徐端口中生津,正要下手,听见他的问题,坐直了身子,“这问得不好,你重问。”
那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我问不好,只能等你心甘情愿开口。”
她咬牙,扎了两瓣甜橙。
孟宣说:“别钻狗洞了,容易划伤。”
徐端蹙眉,脸颊带着耳朵一道变色,“你胡说什么……”
“若是不想给人看见,就走后门吧。”
她想反驳他,难道她是蠢的么,放着门不走要钻狗洞,还不是因为后门锁了。
徐端的嘴巴刚要动,手上便多了一把钥匙。
她的眉头皱了松松了皱,喉咙口的气上来又咽下,抬眸看着孟宣,最终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