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扣门声,“姑娘,婚服到了!”
徐端匆匆忙忙将银票踹在身上,木匣子仍推进床底下,“进来吧。”
馥郁拿着衣裳进来,“王管家说您先试试看,若有哪里不合身,他再请人上门改。”
徐端伸手触摸婚服上的纹样,凸起的针线从她手指底下游过去,无端使人高兴。
她掀起婚服,却发现新郎官的衣裳也送到这里了。
“诶,这个阿良,怎么分衣裳也不看着点,大人的衣裳也送了过来。”
“不碍事,我亲自送去吧。”
在孟宣手底下当差比在瓷窑里轻松得多,徐端觉得偶尔她也应该表表心意。
才推开门,迎面撞上了人,手中的婚服险些落地。
她收拢了衣裳,才抬眼看人,眉头不自觉轻轻蹙起,“你怎么过来也不敲门?”
孟宣换了声天青色的衣袍,头发束地一丝不苟,簪了一支碧玉簪子,天然一副好皮相。
徐端的皱着的眉头登时一松,低下眼去看婚服。
“我来得巧,还没敲上门,你便扑过来了。”他两手负在身后,语调里存着调笑的意思。
“你的婚服送到我这里了,我正要给你送去。”
徐端的脸被大红喜服映红了。
孟宣眉目微动,“不急着试,先吃饭,今日咱们出去吃,吃一个新鲜的。”
他的手指咋身后摩挲着,想伸手去牵她,可又没有什么由头,还有个盘子洪水猛兽似的拦着他。
徐端眼尾轻扬,将托盘递给馥郁,“我取个帷帽就来。”
帷帽很懂得人的心思,正巧在妆台上放着,那么补些胭脂便是理所应当的事。
镜中人跑远了,半道上却又留了个神采奕奕的回眸。
镜子若是有心,也要被她这样子逗笑了。
“走吧。”
孟宣没有镜子的福气,一张明媚鲜妍的脸被面帘挡住了,他不过从缝隙间得到些碎片,借由碎片在脑海里完整她的模样。
他从衣袖里取出手帕,还是那方绣着竹子、丝线被洗得发白的手帕。
“牵着这个,夜里人多,若是走散了,我会担心你。”
他又说这样的话。
徐端伸手牵上手帕,简直是多此一举,两个人的手靠的这样近,轻轻一动便要碰到,实在矫情又扭捏。
她忽地停下脚步,“松开。”
那头松手,手帕落入徐端手中,她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又抬眼看看这个矫情胆小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他,“走吧。”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了,也不是没拉过自己的手,不日便要成婚,竟装起正经人了,她在心里一顿嘲讽。
孟宣佯装无事发生,却无法忽视手心里另一个人的温度。
在京城的三年,他有时会想起她,这些想起她的时候说不上光彩。
与同侪一起玩乐,旁人有红颜知己相伴时,他想她。
身边有歌姬相陪时,他想她。
他不是谁都可以,徐端于他而言,是特别的,可也不是只有她可以。
在京城当差很辛苦,他有许多脑筋要动,没有心思分给徐端一点想念。
这时,她的温度传到他的手心,一时幻化成铜镜,照见人许多不堪。
孟宣去寻她的目光,却只看见帽帘后一片模糊。
“客官里边请!”小二迎上前热情招呼。
铜锅羊肉店没有厢房,一张桌子接着一张桌子。
“两位,二楼。”
“这家铜锅羊肉店在京城开了有几十年了,待会儿有人抬一口铜锅到咱们桌上,要什么菜便放什么菜,与广陵的菜色十分不同,你瞧瞧。”
徐端仗着帷幔挡脸,打量旁人桌上的铜锅,这锅子有些奇特,能立在桌上,围着中心的一圈里汤水正沸,能听见咕嘟咕嘟的声音,她仿佛已经闻见了香味,轻轻嗅了嗅。
热锅气能暖人心,徐端眼角眉梢热起来,店里人多说话声嘈杂,她清了清嗓子,说话间音量放大了些,“孟宣,这几日我吃得很好,才来时的衣裳都有些紧了,待会儿我吃得多了,你提醒我少吃两口,不然胖了要叫人笑话。”
铜锅上桌,各样的菜和肉摆了满满一桌子。
锅里汤还平静着。
“从这里出去,便是成衣铺子,待会儿我写张字条塞进门里,明日他们便会上门量体裁衣,做婚服时,我记得你每季的衣裳只做了十身,算起来还是太少,再多做几身吧。”
徐端暗自撇嘴,由俭入奢易,他赚得多了,有了奢侈的资格,可她记忆里的孟宣还是那个雪天穿单衣清贫书生,“不要,我自然不会替你省银子,要做新衣裳时我会叫裁缝上门。”
铜锅里冒起小泡,热气一缕一缕浮起来。
“你身子瘦削,若是不多吃点,旁人见了都要心疼,哪里舍得笑话你?”
咕嘟声渐渐大了声势,吞没了孟宣的话音,成全了一场孤寂的热闹。
徐端本来也是没话找话,眼见锅热,心思一早跑到羊肉上。
孟宣夹起羊肉放入锅中,轻轻一划飘到徐端跟前,“略等等就好了。”
“孟兄!我还当是认错了,不想真是你!”不知何时桌旁站了一个人,瞧上去与孟宣差不多的年纪,手里端着个酒杯,轻轻向他抬了一抬。
“陆兄,久违了!”孟宣忙站起来作揖,徐端不好一个人坐着,因此也起身行礼。
“这位是?”
“在下的未婚妻子。”
陆姓男子怔愣一瞬,“从前听你说起已有婚约,还以为你只是推拒之言,不想竟是真的。”他嘴上这么说,脸色却变了几变,十分难看。
“今日我带她来尝个新鲜,没点酒喝,不能与陆兄换盏,十分可惜,陆兄今日的吃喝,便由我请吧。”
孟宣端起茶杯与他碰杯。
那人犹豫片刻,“孟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孟宣不知所以,看向徐端,见她已经坐下,低声道:“我去去就来。”
“孟兄,我不瞒你,前些日英国公家的公子正向我打听过你,他妹妹新寡,这时候问你的消息,英国公府上是什么意思,我想你也看得明白。我亦知晓你与未婚妻子乃是老家定下的亲事,不过你们既然未过三书六礼,不妨,替她另择新婿。英国公祖上乃是武将出生,又是皇亲国戚,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你若结了这门亲事,何愁……”
“陆兄,不可胡言!我早有婚约,本无意隐瞒,她孝期刚过便要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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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我家婚仪正在预备中,下月就该请你喝喜酒了,怎么竟叫我抛妻另娶?”孟宣眉头蹙起,友人竟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令人心寒。
“哎,你明日就该收到他家的帖子了,到时候你自己去说吧。”这人一脸惋惜,瞥了眼徐端便离开了。
孟宣以为此事平常,并不放在心上,坐回位置上,没一会儿便被热气裹住了,有些闷闷的,“方才那个是三叔的学生,他知道我来了京城,初时照应我许多。”
帷幔不是个好东西,无缘无故地就将人与人隔得老远,女子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无端的生硬冷漠,“快吃吧,你再不吃,这些就该过火候了。”
“晚些回去,你把婚书拿给我,我拿去请人算个婚期,尽早将事情办了,好省些波折。”他加了两块萝卜放进碗里,又下了一盘羊肉。
徐端夹菜的筷子停了,婚书是她自己签的,孟宣一看就知道了,当时逼婚拿着婚书作借口,如今生了变故,他还会不会认下。
“请婚期非得拿婚书么?”她拙劣地转移注意力。
这个人一心虚便写在脸上,孟宣拿起调料拌了碟麻酱递给她,“拿着生辰八字去也一样的,不过这些婚书上都写了,我想不必费功夫多抄一份。”
“我愿意抄一份。”
徐端垂着眼睛去接碟子,不敢看他。
“捞出来时蘸着酱料吃,不然没什么味道。”他给自己也拌了一碟,“好,那就抄一份,徐端,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呢?”
对面的女子顿了顿,“你记得我的生辰么?”
孟宣笑了笑,几乎是脱口而出,“燕庆元年六月初三,那日徐夫人早早醒来,在院子里浇花时开始腹痛,迷糊间听见了敲钟声,午膳前你便出生了。”
徐端抿唇,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倒全都记得。她不记得他的生辰,婚书上的日子是翠微找了衙门里管户籍的差役写的,她看了多次,可还是不记得。
假的就是假的,总有被发觉的一日,她此刻下定决心,今夜就要拿给他看,做个了断。
“我不记得了。”
“我逗你的,你不必记得,世上还有许多要紧事,哪有空想这个。”孟宣继续往锅里下菜。
徐端沉默,筷子不停。
出门时,天色还亮堂,这会儿再看,天上已被墨色浸染,细微处透出些蓝幽幽的色调。
京城里夜生活很热闹,街市上有各色各样的摊头。
孟宣伸手牵着徐端往热闹处逛,“咱们多走走,消了食,吃一顿夜宵再回去。”
晚风拂起她的面帘,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气愤与欢喜全都融在一起了。
两人慢慢悠悠一路走过去,吵嚷声从无到有又渐渐隐去,一路无话,但也很好。
“孟宣,婚书……”一回到宅子里,徐端便想起了婚书作假的事情,人不该干坏事,否则常常要惦记,担心着露出马脚的时候,“我想你还是应该看一看婚书。”
孟宣点头,在她屋外耐心等着。
绸缎婚书展开,两个名字排在一起,徐端写得再像也没用,孟宣就算签了也不是这一份。
那人将婚书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这个名字……”
徐端的心一时打起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