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
谢昶一愣,下意识道:“巫蛊之说,不都是巫医那边招摇撞骗的幌子吗?”
沈筱依旧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她淡淡道:“也许吧。”
谢昶没有刨根问底地追问下去,怕再露痕迹,惹来嫌猜。
不过终于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死因,谢昶空悬着的心,还是一点点落了下来。
不论如何,他现在且还活着。
想及此,谢昶的心情又振作了些许。
先养伤,总有探究的机会;白天那位徐御医看起来是熟人,等他再过来时,也可以从他这儿旁敲侧击。
等身体恢复了,他还要再想办法,联系从前谢家的手下。虽然现在的他无法露面,五年过去了,也不知是否物是人非……
沈筱招呼丫鬟进来收了东西。
谢昶喜洁,即使受着伤、脑袋昏昏沉沉,还是强撑着起来简单盥洗了一下。
虽然吃了药,但他还是感觉身体稍稍有些发热,于是将衣领扯开了些,想要擦一擦后颈,一睁眼,却在水面的倒影里,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张脸,白天的时候谢昶已经打量过了,眉毛眼睛鼻梁,有一个算一个,和他原本的长相没有半点相似。
而现在,他更是在锁骨下,发现了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痕迹。
一枚淤红的吻痕。
上面甚至还带着牙印……
被谁啃的已经不用多说。咬痕的边缘都已模糊,估计起码好几天了,上面的牙印却还没消散。
谢昶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他飞快地擦了一把,见没擦掉,立马就跟做贼似的裹紧了衣领。
即使是他和沈筱的洞房花烛夜,也不曾有过这样、这样孟浪的时刻。
谢昶努力克制,脑海中却难以自抑地浮现起了今早时的情景。
“怎么脸又烧起来了?”见他回来,沈筱皱了皱眉,“还是难受得紧吗?”
听到她的声音,谢昶摇摇头,把脑子里旖旎的念头驱散了,道:“没……没什么,许是方才被热汽熏的。”
沈筱又仔细看了他两眼,见他脸上的红色开始消去,也就没坚持。
夜已深,到了要安寝的时候。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谢昶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却出不了口。
沈筱看懂了他欲言又止,挑眉道:“你还受着伤。”
她没有禽兽到这个地步。
她现在说话做事怎么如此直白……谢昶有些承受不住,目光微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筱也没管他乐不乐意,左右这座府邸是她的地盘。就像她那三嫂嫂,恨她恨到牙根痒痒,当面时最多也只敢指桑骂槐。
自己的感受,沈筱有时都不是很在乎了,更别提旁人的。今日的小意温柔,已经是因他受伤才有的昙花一现。
天边,月色低沉。下午时晴了一会儿,日头把枝头的雪晒化了一些,到了晚上,刚好结成一串一串的冰凌。
沈筱透过澄明的琉璃窗看了一会儿,呵出一口气。
雾气缓缓凝结,她拉下了厚重的窗帘。
眼下都还清醒着,谢昶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仍立在床尾。沈筱倒是穿着寝衣,就钻进了被笼。
谢昶咬了咬牙,正要吹熄床栏边的灯火,却听得沈筱道:“别吹。我习惯留灯。”
谢昶动作一顿。
他不记她有这样的习惯。
是这五年时光,给她留下的痕迹吗?
床帐被缓缓放下,他小心翼翼地上来了。
微弱的火光,在帷帐间的缝隙轻轻跳动,什么都不够点亮,只能勉强驱散一丁点黑暗。
沈筱侧躺着,视线透过昏暗的光线,落在身畔男人的眉骨上。
她凑近了一点,倾身抱住了他的臂膀。
感受到她的接近,谢昶原本就微微发热的身体更烫了些。
“你不好奇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她忽然说。
谢昶只觉被她抱住的那半边都是麻的,连心跳都不敢放肆,只敢轻言慢语:“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因为我怕黑。”她的声音离他的耳朵很近很近:“我不敢一个人睡。”
所以,找来了“他”暖床?
一个很荒唐的理由,谢昶想继续问下去,可是她的脸颊却已经贴在了他的肩头。
仿佛倦鸟归林,带着浓浓的依赖。
不重要了,这一瞬间,谢昶想,是谁不重要,过去也不重要。至少此时此刻,她是在他身侧。
他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
沈筱却还睡不着。
今日心绪纷乱的人,也有她一个。
她和闻烨,确实认识得很荒唐。
认识他的时候,她的夫君、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还活着。
而身负血海深仇的闻小将军,那时只不过是他们这对阴险狡诈的夫妻,找来的棋子。
可后来,雷雨交加的夜,摇晃的树丛擦得屋檐窸窣作响,她在空荡的床上孤衾难眠,那道人影却停在了窗前。
“夫人还未眠吗?”他问。
她不敢闭眼。
只要一闭眼,眼前便满是淋漓的鲜血。
他一定知道,才夤夜前来。
冥冥之中,若有感召,没销紧的窗扇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了——
……
旧事在心口缠绵,沈筱用力深吸一口气,良久,方才缓缓呼出。
她抬起头,注视着身畔的男人。
幽微的火光朦胧,连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都被照得温柔。
沈筱看着他的脸,久久出神。
哪里都一样,却哪里都不一样。
她忍不住摸摸他生得极好的眉骨,悄声问:“是你吗?”
如果是你,那你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只是谢昶已经沉沉睡去,无法回答。
——
明明感觉一晚上都被抱着,谢昶睁眼,却不见沈筱。
枕褥间还留存着她躺过的痕迹,他伸手过去,却只探得一衾凉意。
谢昶托着自己隐痛的额颞,缓缓起身。
恍恍惚惚的,他却还记得,昨晚身边人爬起来好几次,试他额间温度,像是担心他夜半发热。
休息是补足元气最好的办法,结结实实睡了这么久后,谢昶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起来后,颇有些久违的神清气爽之感,唯独被她抱了一整晚的膀子还有点儿麻。
天光已经大亮,谢昶终于有机会,环视了一圈眼下的环境。
这间屋子有很明显的、两个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这其实是一个男人的房间。
墙角陈列着弓架,旁边的兰欹上更是摆了好几样兵器。书案旁崭新的妆台,才像是新近才添过来的。
——他猜的大差不差。
沈筱喜欢自己待着,只是晚上需要点什么东西搂着。在这两个月以前,一贯都是闻烨抱着枕头,主动去敲她的门。
死物不会自己长了翅膀飞走,谢昶没有急于去翻动屋子里的东西。
西厢房侍候的下人不多,此时,院子里也只有一个侍女拄着笤帚,正在扫雪。
谢昶推开门,问过她叫香薷后,又道:“你们娘子去了哪里?”
不是什么私隐的事情,香薷答道:“娘子她进宫去了。”
这个回答让谢昶有些意外:“是宫中哪位传召的她?”
高门女眷,多多少少都进过宫。沈筱从前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她要么是作为沈家女,跟在父母亲的身后;要么是作为谢家妇,和他这个夫君一道。
香薷搓了搓手,恭顺地道:“那我就不晓得了。郎君若是想知道,一会儿等娘子回来,直接问她就是了。”
至于她是真不知晓,还是很有分寸地没有透露,谢昶没有刨根问底。
他还记得昨日御医说的不能见风,在不大的院墙边走了几步,就要回房去——
依据律令,弓剑持有皆受管制,也许仔细看看,能得到有关这具身体身份的线索。
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记清脆的童声。
“我来啦——”
谢昶眉心一跳,转过身,便见半敞的院门外,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兴高采烈地迈过门槛。
她穿着一声粉绿的裙衫,泛黄的短头发半扎成两个小揪,随着跑动的动作一晃一晃。
自诩承受能力已经很强的谢昶,身形还是微微一颤。
遮去小孩还没发育完整的鼻梁,其余的五官,几乎是和这个闻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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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难道是沈筱的女儿?
再看她的年纪,算起来、算起来……
谢昶只觉自己的七魂六魄都要飞走了,下一秒,小女孩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兄!”
谢昶:……
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抬手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
成婚三年,他对与是否有孩子这件事,也没有太热络,沈筱倒是更盼望一点。
只是那时他初入官场,面对的事情多如乱麻,无暇分心他顾。他们也还没来得及拥有一个孩子。
现在,要扮演一个兄长吗……
谢昶心下愧疚之意又起。
穿越夺舍虽非他本心,可是占据了人家亲人的身体却已是事实。面对成人他尚可装下去,面对稚子……
犹豫间,小丫头身后侍奉的丫鬟望春已经匆匆赶来。
“闻公子。”跑得有些气喘吁吁的望春告罪一声,道:“今日是娘子的嘱咐,她说,让绫姑娘来你这边玩儿。”
乍一听这话,谢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懂了沈筱的好意——
他“失忆”了,她大概认为与亲人相处,可以唤醒他尘封的记忆。
谢昶暗忖一会儿,觉得也未尝不可。
从孩子这里,总是要更好套话一点。
思考的功夫,闻绫已经扑了过来。她眨着眼仰视谢昶,道:“阿兄阿兄,姐姐和我说了,说你摔坏了脑袋,这是真的吗!”
是姐姐,不是嫂嫂。
谢昶的心情微妙地好了一些。
“是的。”他半蹲在闻绫身前,用着诡异的语气哄孩子:“阿兄不小心磕到了头,忘记了很多事情。不知道阿绫还记不记得?”
闻绫蓦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阿兄,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话音刚落,她自己又补充上了:“那你也不记得,之前答应过我,要给我买糖葫芦、枣泥豆、小马驹了?你还说,要带我去最高的山上面摘仙草,要……”
前面的买这个买那个还在正常的范畴内,心怀歉疚的谢昶努力听着,听到仙草才发觉不对。
一旁的望春哭笑不得道:“闻公子,你别听她胡诌。她就这样,人小鬼大。”
小姑娘鼻子出气哼了一声,哒哒哒跑进了屋。
谢昶起身,忽然不说话了。
望春见状,担心他是生气了,忙找补道:“闻公子,绫姑娘还小……您别跟她计较。”
谢昶叹口气,低声笑了笑,道:“我怎会和自己的妹妹计较?”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自己真正的妹妹。
谢家是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各房中自然都有孩子,年纪参差不齐,长幼却井然有序,即使幼童有玩心,也不会冒犯到他跟前来。
只有谢盈,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敢闹到他头上来。
但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年。
他的年纪渐长,他长高了,抽条了,肩膀也变宽了;谢盈的病却一年比一年严重,再也跑不动了。
她变得越来越像一个阴郁的雪人,总安静地呆在她闺房的角落。
他成婚那日,谢盈终于发了疯。
也是直到那日,谢昶才知道,这个妹妹是恨自己的。
恨他和她明明拥有同样的血脉,日后他能继承整个谢家,她继承的,却只有一副病弱的身躯。
铺天盖地的喜气里,属于谢盈的那个角落里,发出巨大的、尖锐的响动。
她几乎把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侍候的丫鬟想拦,却又畏惧她突如其来的爆发,不敢上前。
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喜房里,沈筱也听到了。
红烛汩汩燃烧着,她睁圆了眼睛,看向身旁的谢昶。
“怎么了?”她问:“这是什么声音?”
谢昶自觉难堪,却没有隐瞒。
沈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结果不小心踩到了掉在地上的红枣,差点没站稳。
“怎么能这样!”她生气了。
谢昶忙扶住沈筱,神情愧疚:“抱歉,今日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本不该……”
沈筱却反挣开他的手,甩下髻边最沉最碍事的金步摇,就要往门外走去。
“总不能任她砸下去,伤到了怎么办?”沈筱说:“她这是病了,我去找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