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的尖叫声惊动的不光是张屠户跟戏园管事。
走廊令一头的厢房,郭威跟胡三婆还没有离开,一听到女子的尖叫声,他就放下了杯子,转身过去猛地打开了房门。
郭威朝外看去,只见在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年轻女子正被按在地上拼命地挣扎,嘴里还在喊道:“娘你放开我……我好痒!呜呜呜……让我抓!让我抓!”
从屋里冲出来的张屠户跟戏园管事看到这一幕,也都懵了。
张家姑娘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脸上大块大块都是被挠破的皮肉跟血痕,人不停地挣扎。
“秋娘!秋娘!”
张娘子牢牢地按着她,哪里敢放?她带着哭腔道,“不能挠,不能挠啊!”
饶是她的身形看起来是她女儿的两倍多,力气又大,都差点按不住她。
“秋娘……”张屠户慌张地叫着女儿的名字,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你怎么了?”
“爹……”他的女儿见了他,脸上脖子上都是血,向着他苦苦哀求,“我好痒……你让娘放开我,让我抓!不然的话我要痒死了!”
张屠户看着女儿的脸被她自己抓成这样,心急如焚。
他脑子里顾不上相看不相看了,只怕不管她,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大夫——!”戏园管事脸色发白,被他这一声怒吼惊醒,见张屠户上前帮妻子一起按住自己的女儿,抬头对着自己吼道,“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马上去,马上去!”
管事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朝着楼下跑去,差点摔个跟头。
张家姑娘的哭声回荡在走廊里。
从她的声音里仿佛都听得出她身上那种透骨的痒意,叫人身上发毛。
楼下戏台上的唱曲热闹,掩盖过了楼上的动静,因此没人上来。
但郭威却是脸色铁青,瞬间想到了程明珠。
他记得这家人。
他们原本是陈家村的村民,是刘氏选中的借运人选之一。
因为她早早用符箓催发了他们的气运,所以这家人才会交了好运,发了一大笔横财,搬到了镇上。
郭威立刻抬起头去寻找程明珠的影子,却只看到她的衣角在转角处一闪而过。
他想叫人追上去,
但是想到程明珠刚刚对付元六用的术,跟她又神不知鬼不觉把这家女儿弄成这样的手段,只强行停住了动作。
胡三婆在他身后颤颤巍巍地起身,劝阻道:“公子,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去做,我等还是不要阻止的好。
她看得出来,以程明珠这样的性情,得到了这种力量,她要做什么他们根本阻止不了。
郭威猛地转身:“要是她这样肆意妄为,坏了我的事——
胡三婆却摇了摇头:“公子看她的手段,那么隐蔽,谁都发现不了。
她就是再把水搅得浑浊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这一次跟她合作过,要是能够得偿所愿,以后就尽量不要再跟她扯上关系了。
胡三婆用自己快要废掉的左眼看过程明珠,如果说大气运者身上的气运光芒是金色的,那她就是纯粹的黑。
如果不是在她身上还有一条线跟另外一边连着,那这黑暗早就把她周围的人都吞噬干净了。
跟她沾上边,是没有好事的。
在走廊上传来的哭泣跟惨叫声中,程明珠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戏园。
走出大门的时候,管事派去请大夫的人正好冲了出去,跟她往相反的方向跑。
程明珠回头看了一眼,帷帽下的脸扬起了快意的笑容。
等享受够了这快感,她才转过了身,朝程家的院子走去。
她脑子里出现的这些术法果然有用。
不管她要做什么,只要她想,脑子里就会随她心意地浮现出合适的术。
张家在陈家村住了那么多年,没有发迹的时候那长舌妇就已经张狂得很,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就在背后搬弄她的是非,说她各种坏话。
陈松意没有回来之前,这女人就说她是扫把星,带衰陈家的运道。
等陈松意回来了,她又说难怪她不像陈家人,原来根本就不是陈家的种。
当她母亲选择他们这几户成为养料,催发他们的气运要借运的时候,程明珠是很希望她母亲能够选中这个婆娘的。
可惜对方运气好,逃过一劫,又享受了这么多天的富贵日子。
张狂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
程明珠在帷帽底下冷笑了一下。
今日她没
有对她直接下手是不想太便宜她。
一朝成了暴发户就以为可以改换门庭想着给女儿相看一门好亲事?
她就要看一看毁了她女儿的脸她还能不能给她找到一门好亲事!
不是看不起她在背后不停搬弄是非不停地夸陈松意吗?
那就活着好好看看她跟陈松意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天色已晚镇上亮起了灯笼。
长街上热闹得很没人知道戏园子里的张家人几乎要发疯。
程明珠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转了一个弯走进了一条巷子里。
不过一墙之隔这里就暗了下来。
平日里她是不敢走的就算是从前跟镇上的混混认识镇上又有她母亲派来的人在暗中保护她
但是现在不同了。
程明珠几乎是期待着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撞到自己手上。
大概是上天都听见了她的祈愿给她送来了下一个目标。
黑暗的巷子里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唱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从对面走过来。
虽然经历了几个月前那次清扫镇上的混混少了但总有些漏网之鱼。
他们在家里安分了一段时间虽然不能再跟着县令公子做事但也依然招猫逗狗。
张二狗就是其中一个。
他虽然成了亲但却整日不着家。
每次喝醉了酒在路上见到姑娘就要上前调戏平日里镇上的大小媳妇都是绕着他走。
今日他又从家里拿了钱出来喝酒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才喝得烂醉起身从巷子抄近路回家。
只是没有想到往日这条除了他就是猫狗的巷子里竟然会来了一个姑娘。
看她的身形袅娜虽然戴着帷帽但一看就是个美人张二狗瞬间眼睛一亮。
他扶着墙站直了身体挂起笑容要往前走却见到前面那个姑娘非但没有尖叫着离开反而在原地停住了脚步抬手挽起了帷帽上的白纱。
喝得烂醉的张二狗看不清帷帽下的那张脸但是却感觉得到这是一个纤弱的美人顿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小美人……嘿嘿嘿……”他一边淫.笑着一边摇摇晃晃地朝着
这里走来,“怎么一个人回家……是不是很寂寞?让大爷我来陪你玩一,嗝——玩怎么样?”
美人站在原地不动,张二狗越发觉得身上火热。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运气到了,喝个酒走个巷子回家都能碰上艳遇。
平日这巷子也不长,他一下就走完了,可是现在却觉得怎么老也走不到这个美人面前。
“嘿嘿嘿……”
他扶着墙又打了个酒嗝。
巷子上空的月亮正好在这个时候穿过了云,将月光从顶上照下来,照亮了他面前的地。
张二狗觉得眼前的地面好像动了一下,有什么在泥土里翻转鼓动。
他顿了一顿,觉得是自己喝得太醉,没有放在心上。
把目光重新投回程明珠身上,他又继续往前走。
然而这回他一步还没踏出,面前的土地又再次翻鼓起来。
不远处那个戴着帷帽的美人口中好像还在念念有词,眼睛充满期待跟恶意地看着他。
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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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念的咒一停下,翻涌的泥土里就立刻有东西激射而出,窜到了他身上。
张二狗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感到肚子上被人打了一拳,立刻翻涌了起来!
他脸色一变,手里的酒壶砸在地上碎成碎片,扶着墙壁一弯腰,疯狂地呕吐起来:
“呕——!”
巷子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他呕吐的声音。
他眼泪鼻涕齐流,今天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可是肚子里的疼痛却没有减缓。
等吐到肠子打结,五脏六腑都要齐齐翻一个位之后,他才手脚虚软地直起了身。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在逐渐暗下去的月光下,看到了令他胆寒的一幕——
他的肚子在迅速地鼓胀起来。
明明把一切都吐干净了,可是他的肚子却越来越大,很快就变得像是十月怀胎的妇女。
里面仿佛有活物在翻涌,越来越强,像是要随时咬破他的肚皮从里面冲出来!
张二狗顿时什么淫邪的心思都没有了,他什么酒都吓醒了。
害怕肚子里的东西真的会咬破肚皮冲出来,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向程明珠求饶:
“姑娘……求求你饶了我,给我解了这——”他想说妖术,却没有这个
胆量,只好说,“我再也不敢了!求你给我解了这神通吧!
他眼泪鼻涕齐下,耳鼻口中都感到有东西翻动作声,令他一边说话又一边忍不住干呕。
程明珠本来两眼发亮,正在观察自己的术造成的后果,但是巷子里污浊的空气很快地弥漫开来。
她嫌弃地看去,见到这家伙不光吐了,而且还失禁了。
这令程明珠的脸扭曲了一下,骂道:“恶心。
她放下了帷帽,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也没有管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的人,转身换了条巷道就离开,留下张二狗在原地又想拦住她又动弹不得,只能在一地污秽中发出哀嚎。
……
离开巷道,回到另一条街上,空气总算变得清新了起来,身后的惨叫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程明珠想着自己刚才用的那个术,感到比起在戏园里对付跟踪者的时候,自己用起来更纯熟了些,力量好像也变强了。
而且,刚刚她的术法还只是想一个冒一个,但是现在……
她脑子里却能一下子浮现出很多个供她取用。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又屈张了一下手指,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这不就是越用越强?
这令她无比欣喜。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超乎她的意料了。
就算一开始意识不到这股力量是从哪里来,现在她也想到了。
这都是在她打开过那卷羊皮之后才得到的。
而她娘亲的借运换命术也是从那卷羊皮上学来的。
她隐隐感觉到,那是比血朱砂更重要的宝贝。
有它在,别说是想要借运换命,就是要把欺负她的人挨个报复回去也不在话下。
程明珠放下了手,程家的院子已经在不远的地方了。
想到今天白天陈松意害她又是抄经又是割手臂放血做药引,她心头的恨意就涌现了上来。
她抬起脚步朝着前方走去,眼底浮现出血光。
她脑海中浮现了几个蛊术,很快她就选中了一个最适合陈松意的。
这个术只要释放在她身上,她就会这里流血,那里流血,一天比一天更虚弱。
就算再好的大夫也治不了她,她就只能留在程家苟延残喘。
她们的气运被绑在一起,她弱自己就强,她强自己就弱。
只要这样磋磨她,让她不断地流血,就能将她的气运一步一步地夺过来。
等到十八岁的时候,她就可以彻底将两人的命格调换过来,彻底完成这个换命术。
院门外,程明珠停了下来,然后难掩兴奋地抬手,敲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