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曦雾迟疑着要不要咬钩被枢零钓走时,就听见枢零的低声回答。
“是的,我害怕你。我没法像看见我的族胞们的思维那样,看见你在想些什么,你的大脑是不透明的。这总让我很不安,很茫然……
“我只能借助我的天赋,去模糊地感知你的情绪,可即使我和你这么紧密地拥抱在了一起,我正触碰着你的头皮,而你的情绪也依旧让我读不懂……
“你们异族人真可怕……你们就像是,伪人……”
他松开了对曦雾的拥抱,他头顶的红羽须以一种复杂的轨迹做着无规则运动。
曦雾的耳边回响起沫沫云阴恻恻地说过的那句话——
“虫群的排外是绝对的。在虫族人眼里,像我们这样撒谎成性、思维完全不透明、就连个思想的伪装壳子都没有的异族者,正是最为异常的异常个体。我们是令他们恐惧的存在。”
曦雾恍然:原来在枢零眼里,我是一个可怕的“伪人”……
那刚才,他来主动拥抱我这个“伪人”以安慰我时,他都在心里想了些什么呢?
“枢零,对,我是一个异族人,你跟我之间没有虫群心灵网络的连接,你的双眼看不见我的任何思维想法。但是——”曦雾握住枢零的一只大爪子,“你说好巧不巧,我长了一张嘴。如果你来问我,我正在想什么,我会直接把我心里的思维想法说出来告诉你。”
枢零的羽须探究、戒备地向后压倒,“你们异族人总是爱撒谎。你们嘴上的话并不值得我们全信。”
“那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先听听我要对你说什么呢?”曦雾真诚地看着他,“我无法向你保证,我未来里一句谎话都不会对你说。因为的确,我们的确撒谎成性,有时甚至我们自己都注意不到,我们自己刚向人撒了个谎,我们天生便是撒谎的高手。
“但枢零,三个小时前,我刚成为了你的丈夫,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枢零迟疑了一会儿,“……意味着什么?”
曦雾的手指紧密到疼痛地占有进枢零的爪缝间。
“枢零,你现在有没有感受到,我心底的情绪,它正像火一样的为你燃烧?”
枢零像被烫到似的,羽须和翅膀一齐颤动了一下。
“曦雾,我,我完全不能理解,你的这种感情是什么……它很炽烈,像是仇恨,像是讨厌,但它绝对不是……”
曦雾眯眼笑着,又用另一只手扯下自己喉前的领巾。他举高它,为枢零擦拭起颊边的甜品残渣。
“让我来告诉你它的意思。它的意思是:嗨,老婆,你得跟我共度余生。而你之前拥抱我时,你感受到的那些,柔软的悲伤,那是我在伤心,也许我们并没有办法快乐的将余生共度。”
“……抱歉。”枢零摇摇头,“我还是听不懂你的意思。你该使用更通俗易懂的星际通用语和我交流。”
曦雾的喉间溢出两声轻笑,“好,我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讲。枢零,我要你把我们的婚戒一辈子都戴在你手上。但它现在似乎并不在,你把它摘去哪儿了?我给你重新戴上。”
枢零困惑地问:“我为什么还要戴它?我们的婚礼仪式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曦雾放下为他擦脸的手。
曦雾面颊上的所有笑意都消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纪念石碑一般的沉稳与肃穆。
“对,枢零,我们的婚礼仪式是结束了,但我们的婚姻才刚刚开始。”
曦雾郑重地举起自己与枢零交握着的那只手,那枚银白的名为“苍白星核”的以白矮星为设计灵感的钻戒,正于曦雾的无名指上闪烁。
“这枚戒指就象征着我们的婚姻,我会永远戴着它,我也要你永远戴着你的那枚。”
枢零恍然间明白了,“所以,你心底正燃烧着那些炽烈感情,全都是你的,决心?”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枢零摇头,“抱歉。曦雾,我得提醒你,我们虫群跟你们联盟之间,只签了两百年的合作协议,并非永远。两百年的合作期结束后,你就可以结束婚姻回家了。”
曦雾目光深沉,“我已经跟你结束不了、也回不去联盟法丽塔了。从我答应跟你联姻的时候起,我就无法回头了。”
“为什么结束不了?为什么回不去?”曦雾的这一系列话语带给枢零太多困惑了,困惑到他头顶的羽须一直画着圈圈晃个不停。
曦雾将枢零凝望着,“因为按我们的合约内容上,枢零,我会与你在共渡许多个耳鬓厮磨的夜晚后,同有一个孩子。”曦雾淡蓝色的狭长凤眸中溢满了叹息,“两百年后,我怎么可能会舍得与你和孩子分开。我当然会和你们结下深厚的感情牵绊。”
枢零沉默片刻,“……可你之前不是说你想家吗?”
“对,我想家,但我和你有孩子后,你跟孩子的身边才是我的家。枢零,这就是婚姻的意义。”
枢零缓缓摇头,“我听不懂。抱歉。你的话都太难理解了。和你们异族人用声语言交流真困难。”他又顿了一下,“……但总之,你的意思是说,两百年的合约期满后,你希望能仍旧留在我们虫群当中,对吗?我可以考虑为你颁发一张‘特殊引进异族人才长期居住许可’,使你届时可以继续留在我们的社会里生活。”
曦雾颇为无奈地捏捏鼻梁,“你们虫族木头男……唉,算了,也不急于现在就让你全明白。”他又露出笑脸,“总之,枢零你先把我们的婚戒重新戴上吧,重戴上后请尽量不要再摘下它。如果哪天你打算把它摘掉,我希望你能事先告诉我一声。”
枢零略作思考,“虽然我并不能明白,你为什么执着于让我长时间佩戴上这枚经我方检查后,并无任何问题与疑点的普通材质的艺术品戒指,但我可以同意为你长时间戴上它,并依你的要求于摘下它之前对你进行事前通知。
“请你稍等。沙发上的布局被你碰乱了,我需要数秒的时间来重新检索婚戒的放置处。”
要我帮你一起找戒指吗——这句话被卡在了曦雾的喉咙里,并没能说出于口。
因为在枢零话音刚落的下一瞬间,一股极其宏大的未知力量便束缚住了曦雾,此刻的他就仿佛一只被凝固在一块儿无色无形的琥珀当中的小虫,他浑身动弹不得,也无法出声言语。
紧接着,曦雾就看见自己周边的所有食物、所有盘碗、以及他自己,都悬空漂浮了起来,就仿佛大家全回到了失重的太空中。
唯有枢零仍旧稳稳地坐在原地,他身周隐隐溢出变幻莫测的微芒。
曦雾很快便猜想出现在大抵是什么情况——一定是枢零正在使用他的那项特殊能力,【心能操纵】!
心能,全称“心智体思维波动能”,一种极其特殊到有些玄幻的能量。
每个心智体都有着各自的思维能量场,当心智体开始思考时,他的思维能量场中就会产生对应的波动。
通常情况下,思维所产生的瞬时能量波动都十分微弱,绝大多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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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体都无法对其加以利用。
但在虫群的心灵网络中,这个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总之,虫群找到了将每个虫群个体的思维波动瞬时能叠加起来的方法,和利用其输出做功的方法。
据悉,这一切都得益于枢零的降世,在虫群中,是枢零最先找到了利用心灵网络以使用心能的方法。可以说没有枢零,就没有虫群现在的心能研究基础。
而为了找到枢零为什么会有此项特殊天赋的原因,虫群希望能在枢零的子代体身上进行相关研究,最终促成了这次联盟和虫群的联姻合作。
在曦雾和枢零造够小毛毛虫、或两百年的合约期满之前,这项合作都不会被叫停终止。
此时,枢零操控着心能,像用手拂过琴弦一般,将心能在所有浮空的物体身上扫描而过。
而由不同物质组成的物体,在心能的拨动下发出了不同的声响。
含碳分子的声音通常是钝化的,有的像手敲墙壁声,有的像木鱼敲击声;硅类化合物的声音通常是清脆的,有的像冰块在碰撞,有的像晶体在蜂鸣;金属化合物有的声音狂躁,有的声音沉稳,有的声音死寂。
枢零只在其中倾听了一会儿,便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个特别的声音。
“乒乒乓乓——”
浮空的盘碗杯碟皆落回原处,曦雾也被轻放回了原位。
枢零向曦雾伸来一只爪子,“给你。”
那枚璨璨生辉的“烈红巨星”正躺在他的手心里。
曦雾在心底羡慕嫉妒——可恶!为什么我只能在游戏里施魔法,而枢零在现实里就可以当法爷!
为什么不让我转生到心能彻底普及开之后的虫群中!我也要在现实里当法爷!
不过曦雾也清楚,转生虫群这种事,他想想就好。毕竟虫群的心灵网络中一切思维皆透明,恐怕他上一秒刚转生来虫群,下一秒就要被抓去切片研究了。
曦雾取过婚戒,然后,他发觉到一个问题——
原本,婚戒的大小是按枢零的扑棱蛾子形态的手指大小来定制的。但今天枢零突然变成人,戒指便被虫族工匠紧急拿去等比缩小了。
而这缩小容易,再放大回去就比较困难了。
枢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现在戴不上这枚小戒指了。
曦雾愉快地笑了起来,“枢零,你还是变回人形态去吧,以后也都以人形态戴着我们的婚戒~”
比起毛绒大蛾子,曦雾当然更愿意跟养眼大帅哥谈情说爱并在未来进行一些爱做的事。
枢零却不太愉快地晃了晃羽须,“我不太喜欢长期使用人形态,因为嘴太小,吃东西时不方便。”
曦雾汗,“细嚼慢咽才能真正品出食物的美味嘛。”曦雾满脸期待,“枢零,给我变!”
枢零向两旁垮下羽须,“那个体型太小了,内脏挤挤的……”他的语气莫名像是在抱怨妈妈打的毛线衣太小,穿身上有点勒肉。
而曦雾为了自己未来的快乐生活,他果断抛弃节操。
“枢零,老婆陛下,我求求你了——”曦雾抱住枢零的大粗胳膊用脸蛋在上面使劲蹭蹭,“你之前也说你会管好我的一切的——”
“好吧。”枢零答应得很是不情不愿,就仿佛正在被男友强逼着换上情趣服饰。
他向着沙发上躺回去,“请稍等,我需要大约一分钟的时间,以做形态切换。”
曦雾松开枢零的胳膊,有些好奇地看着枢零要怎么变身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