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连续一个星期的阴雨绵绵,终于迎来了明媚的阳光,趁着今天日头好,冷秋霖出门晒被子。

    一个女人钻进了被子底下,哆哆嗦嗦地扯了扯冷秋霖的袖子:“我跟你说……这里有鬼。”

    冷秋霖眉头一跳,手心渗出冷汗:“你,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女人点点头。

    “你,你你知道什么了?”冷秋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害怕地望向女人。

    只听女人一声娇笑,轻抬玉指抚鬓:“我啊什么都知道,你呀不是人。”

    “我不是人,我是什么?”冷秋霖抖了抖。

    “你呀~呀~呀~”女人的嗓音一声比一声高,随后竟然唱起了京剧。

    “……”冷秋霖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在京剧的唱腔中。

    女人这边一开唱,那边几位病友就开始发病。

    护士匆忙赶来,好不容易才把打成一锅粥的病友们分开。

    “放开我,放开我,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啊啊啊啊~~~”女人尖锐的嗓音仿佛能割破人的皮肤。

    一针下去,女人还在挣扎,她指着冷秋霖,目光中尽是恐惧,发不出声音也要拼命张合着嘴。

    把闹事的病友提溜走之后,护士冲着冷秋霖不耐烦地吼道:“你也给我回去。”

    “我晒被子。”冷秋霖誓死捍卫自己的嗮被子权利,她实在不想再盖潮湿冰冷的被子了。

    “你尿床了?”护士皱着眉头。

    冷秋霖悲愤地说:“怎么可能,你别含血喷人。”

    “那你晒什么被子?”

    就在跟护士僵持不下之际,一位病友摸了摸她的被子。

    “报告,她的被子是湿的!”打完小报告,病友踢着正步,昂首挺胸离开。

    “你就是尿床了!”护士指着冷秋霖的鼻子说。

    “你胡说。”冷秋霖发誓这是她这辈子最丢人的时候,虽然这里是精神病院。

    护士不由分说,掐着冷秋霖的胳膊就往前拽:“尿床跟我去禁闭室。”

    “喂,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人权了?”冷秋霖死活不肯走。

    忽然一个哨子声传来,紧接着赶来一群医护人员。

    “就是她,她偷护士服。”新来的小护士委屈巴巴地瞪着眼。

    掐着冷秋霖胳膊的护士撒腿就跑,冷秋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但依旧坚守在她晒被子的岗位上。

    自从来了精神病院,晒被子成了她的日常打卡任务,院长见她并没有攻击性,就放任她的这些奇怪行为。

    对面亭子里的老头,对着冷秋霖招了招手:“来来来,小姑娘。”

    冷秋霖并不太想过去。

    “你知道李芸是怎么疯的吗?”老头笑呵呵地说。

    “谁?”

    “唱戏那个。”老头的笑容更盛了,眼底却一下子凉了下来:“她啊,因为嫉妒杀了一同学戏的另一个女孩,警察抓她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怎,怎么着?”冷秋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她整个人的腿脚都反扭着,身体反拉成了一只煮熟的虾,腿骨都断成了好几节。”老头笑着摇摇头:“所以啊,莫做亏心事。”

    “警察没有对她的情况说什么吗?”冷秋霖日有所思地说。

    “你的关注点有点特别呀。”老头一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让冷秋霖的心思无所遁形。

    “就……想知道。”冷秋霖已经失败过无数次了,也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老头嗤笑一声,低头摆弄着棋盘上的卒。

    冷秋霖安静地守在一旁,可手心里的汗出卖了她此刻的紧张。

    老头摆摆手,笑呵呵地说:“小姑娘是有人让你进来的吧。”

    冷秋霖立刻警觉起来:“谁让我进来的?”

    “没有人吗?”

    “没有。”

    “是吗?”

    “是的。”

    “那就是吧。”老头毫不在意地低头继续摆弄棋子。

    午睡的时候,冷秋霖辗转反侧,吃了药也还是焦虑,她满脑子都是那个老头的话。

    她不过是想求个答案,为什么就这么艰难?

    下午,冷秋霖还是决定去找老头好好谈谈,毕竟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自由活动时间,老头坐在窗台下面,望着窗外枝头上的两只麻雀,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轮椅扶手。

    “来了?”老头没有回头。

    冷秋霖心头一跳,缓缓抬头才发现自己的倒影在窗户玻璃上:“吓我一跳。”

    “年轻就是沉不住气。”老头笑呵呵地看着说。

    “我想知道……”冷秋霖决定开门见山,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头打断。

    “东西呢?”老头有些着急地问。

    “哈?”

    “给我。”老头抬头强势地看着冷秋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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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秋霖想了想,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把那张黄纸拿了出来。

    老头很不满地看着纸上的字:“只写了这几个字?”

    “啊。”冷秋霖点点头,纸条上只有这家精神病院的名字。

    “没其他的?”老头皱眉又问。

    “嗯。”

    “妈的!”老头突然破口大骂,又恐引来医护人员,只能将那黄纸揉成一团死死握进手心。

    “……这个有问题?”冷秋霖战战兢兢地问。

    那天从省医回家,她反反复复研究了很久,这张黄纸就是老家烧的钱纸,从一整张上大概撕了三分一下来。

    “给你纸的人是谁?”老头问。

    “一个大妈。”

    “大妈?”

    “清洁工大妈,就在省医那块。”

    老头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好吧,我知道了。”

    语毕,老头从屁股下面悄悄地拿出一张纸条。

    冷秋霖颤颤巍巍地接过纸条,咽了咽口水害怕地问:“那,那我这到底是什么问题?”

    哪知老头瞪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哦……”冷秋霖只好低下头,慢慢挪回自己的活动空间。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直插后脑门:“干什么?”

    “没,没什么!”冷秋霖被吓了一跳,连忙将纸条藏在身后。

    “我劝你把东西交出来。”副院长冷笑一声。

    “这,这……”冷秋霖支支吾吾。

    “不想给?”副院长一把从冷秋霖手中扣出那张折好的卫生纸,抖开之后在冷秋霖鼻子前扬了扬。

    看见上面的字,冷秋霖脸都绿了,纸上竟然写着:大傻逼,被耍了吧!

    身后的李老头也开始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一边跳还一边嘲笑冷秋霖。

    “我错了,我不该相信一个神经病。”被戏耍之后的冷秋霖欲哭无泪。

    副院长心满意足地走了,只剩下冷秋霖还在风中凌乱。

    “喂,小姑娘,小姑娘。”旁边一直呆愣愣的大妈突然出声。

    冷秋霖现在什么人都不想理会,整个精神病院的就是为了羞辱她而存在的。

    “李老头啊,他身边跟着一只恶鬼。”大妈话音刚落,冷秋霖打了个冷战,但她已经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嘿嘿~还不信,都被缠上了。”大妈捂嘴偷笑,又看了一眼冷秋霖衣服后面无端出现的一枚小小的黑色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