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噼啪一声,屋内的烛火炸了一下。

    寒露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很久,很久,谁都没再说话,屋内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萧淮居高临下,垂眸而视,一贯的审视姿态。

    苍白羸弱的少女跪在他面前,姿态卑微而恭敬,他垂着染了寒雾的眼眸,轻轻一眨,一片水雾之中,仍可见她唇边血迹。

    一片血色闪过,男人垂下的手微动,鲜血的温热感似攀附而上,要灼烧他骨髓。

    一股莫名的火气冲涌而上,这位向来镇定的汝阳王竟是失了片刻的仪态。

    真是胆子大了。

    “不知死活。”

    萧淮朝前逼近一步,周身气息似寒冰似剑刃,寒露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为了遏制身体的颤抖,她下意识又想咬牙,咬唇来克制身体的颤抖时,下颚处却猛地遭重。

    一阵痛意蔓延,男人的手指触到她唇角,掰开她唇瓣,一阵湿滑柔软的触感传来时,他微阖眼眸,手指轻而易举便撬开了她牙齿。

    “唔——疼。”

    少女极轻地喊了声疼,男人并未放过她,手指仍然在她齿间,拨着她一截小舌玩。

    颤栗恐惧之下,她的牙齿紧紧咬着男人手指,无意识之间用了极大的力气。

    该疼的。

    但萧淮却笑了,昳丽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深。

    “疼……现在知道疼了?”他略带嘲讽的说了声,桃花眼微微上扬着,明明笑着该显温柔的,此时此刻,寒露却只从他这双眼里看到彻骨的冷。

    笑比不笑更可怕。

    “露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寒露冷汗直流。

    她无法再咬着自己的牙,甚至是咬自己的舌,被他手指搅弄着,晶莹的一缕涎水顺着他手指,自她唇瓣而下,望去好不狼狈。

    “看着我。”男人却温柔笑着,迫使她看着他。

    他本就生得极为漂亮,面如冠玉,光华明艳,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宛如柔软顺滑的丝绸,落在她面上掠过她肌肤,如碎石落入湖面,惊得阵阵涟漪,晃得人心神荡漾。

    寒露有些恍惚,茫然地眨了眨眼,眼尾一行泪水泄出,又被男人的指腹碾去,无端留下一抹潮红。

    “露儿……看着我……”

    “看着我……”

    他一句一句低声细语,就像小时候在轻声哄着她,哄完后,男人大发慈悲般地抽出手指,细致地用衣袖擦去了少女唇边的涎水,他弯着腰,长发倾泄扫过她睫毛,薄唇靠近她耳侧。

    他一字一句:“再说一遍。”

    寒露看着他那双眼,看着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在将要沉在他眼眸深处时,当真再说了一遍。

    “寒露想问公子,这恩情什么时候算还完。”

    也是一字一句,声音听去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像极了他。

    不愧是他养大的人。

    男人的身形似乎顿了一瞬,然后缓缓直起身子,开始疯狂大笑。

    笑得前仰后合,桃花眼尾都渗出了水意。

    “哈哈哈哈哈哈——”

    “白眼狼。”

    他的笑声忽然消失了下去,那张玉色的脸氤氲着艳色,灯下看去,漂亮阴森得如同鬼魅。

    寒露余光瞥到,瑟瑟发抖,她下意识又想咬舌头,想起方才伸到口里的手指,又松了力。

    “露儿啊,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声音仿佛含着咬碎的血肉,隐约听出怒吼。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身形都有几分摇晃,长袖一拂,身后立着的琉璃枝灯倒落在地,火舌攀上垂落在地的帐幔,烈焰而起。

    着火了。

    火焰顺着垂落的纱幔一路烧去,几乎是瞬间,火光便将整个屋子映得亮堂,恍如白昼。

    冲天的热浪扑面而来,烧灼的滚烫感似是要将人烫掉一层皮。

    火势蔓延,两人身旁已是漫天大火。

    男人面色不变,冲天火光在他面上跳动,更显其面容昳丽诡谲,似妖孽如恶鬼。

    冷汗被炙烤成了热汗,顺着皮肤滚落,又在睫毛摇摇欲坠,寒露垂落的长发被火焰的热浪拂起又落下,整个人似乎都陷在了火中。

    再不走,再不走便会被焚烧成灰,但寒露仍旧温顺跪着。

    没有他的命令,她不会起来。

    在大火之中,男人的桃花眼中隐约泛起火焰般灼烧的疯狂之色。

    “爬床不成,勾引不成,便要走?”

    萧淮猛地抬起她下巴,寒露唔了声,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痛意隐约蔓延,只觉脖子都要断了。

    在他的眼眸中,在冲天的火光中,像极了引颈就戮的动物。

    她生,她死,全都因为他。

    “露儿,你怎么不想想,你是什么东西?可以上本王的床?”

    火焰似乎烧得更烈了,男人的声音混在大火的烈烈燃烧声中,显得那么的暴烈和残忍。

    寒露被火炙烤着,汗如雨下,男人的话萦绕耳边不散,似从深渊烈谷中传来。

    勾引,爬床?

    她忽觉委屈。

    公子明明也有份,不是吗?

    他难道没有勾引她吗?

    他没有挑开她的衣裳,没有抚摸她没有把她抱在腿上吗?

    他的手指明明都伸到了她唇里。

    他说她放荡,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她放荡。

    她做了什么。

    是他引诱她。

    当拷在她脚踝的铁链将要断裂,她对他近乎迷恋与虔诚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缝。

    当她跳出这些笼子般桎梏的情感之外,意识似乎都变清明了。

    “公子明明也有份啊。”

    她如此说,眨巴着眼睛好似不解,不解面前之人为什么能如此冠冕堂皇地说她勾引他。

    明堂堂的火光映亮两人眼眸,将人心底的情绪照得一览无遗。

    在萧淮有一瞬的微怔时,少女又道:“公子没有勾引寒露吗。”

    少女反问的理直气壮,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似的,毫无方才的温顺。

    外面一阵慌乱,充斥了人的嚎叫。

    “走水了!走水了!王爷的屋子走水了!”

    “王爷还在里面!快救火!”

    ……

    屋内尽是火焰燃烧带起的毕剥声,火风烈烈,将两人的发丝都吹拂而起。

    两人都没有逃,任火焰包围。

    在一片烈火之中,萧淮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他微阖眼眸,他极轻地笑了声,然后骂道:“真是不听话的小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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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牲。”

    “露儿,是我勾引你吗?你是我一手养大,我早便跟你说过,你浑身上下每一根头发每一滴血都属于我,谈何勾引,谈何引诱?”

    “我让你死你便死,我让你活你便活,同样……”

    “我让你走,你才能走。”

    他站着,她跪着,两人间一贯的姿态,滔天火焰缠绕两人身旁,将男人的话烧得越发灼热。

    他的手亲昵地放在她后脑,缓缓朝下,温柔地揉捏她后颈,落在她耳边的话声近乎缠绵。

    “一个傀儡,一条我养大的狗,妄想什么灵魂和自我?”

    “你的灵魂只能是我,明白吗?”

    火焰燃烧发出越来越剧烈的声响,外面喊声沸腾,屋内却一瞬无声。

    寒露静默看他,火光将她的眼眸映得通透明亮。

    这种静默,却第一次让面前这个男人头皮发麻。

    这意味着,她失控了。

    火舌将要舔上两人时,萧淮突然怒吼:

    “滚!!!!!”

    “不想找死就滚出去!!”

    ——

    火灭了。

    寒露不知道火怎么灭的,当时大火滔天,四处浓烟滚滚,火焰将将烧到他们时,他和她却像两个疯子,谁都没有走。

    后面,寒露不知怎么便晕了过去。

    意识尽失前,眼眸里只有那一片片灼目的火光,以及男人那双眸映火的桃花眼。

    她昏迷再醒来,却见不到他了。

    她怎么都见不到他了。

    王府,无风楼,她都见不到他。

    他没有传令见她。

    知道那个少年的消息是在五天后,她回无风楼复职,秦宗这才说起了那个少年的事。

    “吴文亮的确死了,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话说,你是如何找了个替死鬼,让那个少年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连刑部用刑都没松口。”

    寒露怔愣,脑袋一片空白。

    那个少年……没离开太尉府吗……

    是她杀的人啊。

    他该走的。

    他得走。

    “诶,话还没问完……”

    这天晚上,寒露去了萧淮书房。

    他在书房,点着灯,在提笔写字。

    一身雪白锦衣,似一堆新雪静静矗立在那。

    清贵文雅,朗秀无双。

    丝毫不见那日火中的失态之色。

    “公子,吴文亮是我杀的。”

    寒露单刀直入,直接说了此事。

    男人笑了笑,笔却不停,淡淡道:“本王知道。”

    “有人出来替无风楼顶罪,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不好么?”

    寒露半跪在地,纤密的眼睫垂下,在她眼睑处投下一盏阴影。

    她说:“人是我杀的。”

    “噢?又不听话了啊……”

    男人忽然叹气,他停了笔,越过长桌走到她面前。

    阴影倾覆而下,又被屋外吹来的风撕扯,宛若巨大的怪物,将少女笼罩其中。

    “无风楼暗卫寒露,本王给你第二个任务……”

    男人抬起她下巴,状似亲密地附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地说:

    “杀了他。”

    “或者,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