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宁宁。

    好久,好久都没人如此喊她,以至于她在原地呆了许久,久到浑身血液都凝固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宁宁,他喊她宁宁。

    沈颂宁。

    她到底是寒露,还是沈颂宁。

    自萧淮给她取名寒露,自她被他带入王府起,十年至今,在终日的训练里,有时就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姓甚名谁。

    她是他豢养的宠物,是他的暗卫是他的傀儡,他说,她是他养的一条狗,寒露便是她的代号,也是她的名字,只有在一场场的梦里,一场场的大火里,在爹娘的喊声里,她才能找回自己的名字。

    沈颂宁。

    她叫沈颂宁。

    而宁宁这个小名,只有她爹娘,还有……

    尘封久远的记忆被唤起,那个爱哭鼻子的小男孩,拉着她衣袖的小男孩,往她手里塞花环的小男孩蓦地浮现脑海,寒露猛然一惊,竟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惊讶之色溢满少女脸庞。

    月下,在片片皎洁的月光里,少女脸上的神情一览无遗,她的眉眼,她的形容逐渐和小姑娘稚气粉嫩的脸庞重合……

    林肃见此,便已然明了,心里摇摇晃晃的吊桥终于是停了下来。

    他笑了,胸腔胀着的那口气呼出,整个人的疲惫之色都消了去。

    “看来我没认错。”林肃仍站在原地,尽管他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整个人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端肃之气,但他生生掐着自己手心,没有再往前一步,似是怕惊走面前的鸟儿,不知她什么时候便会扇着翅膀飞走。

    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飞鸟停落。

    他等得已经够了久了。

    他守着这份婚约,已经够久了。

    “宁,宁……真的是你,我知道你没死,我知道的……沧州一事后,我一直在寻你,却……”

    男人声音虽然带笑,但始终含着无法消弭的颤音,甚至还带着语无伦次的哽咽。

    这位浸淫刑狱的刑部大人失态了。

    而寒露已经反应过来,心念电转间,无数念头和画面滑过脑海,最后只剩下一个……

    她不能承认!

    不管如何她现在都不能承认。

    但她……的确可以利用他这份感情。

    虽然她并不理解这样的感情。

    但不妨碍她利用他,她必须得完成任务。

    寒露没说话。

    少女沉默须臾,脸庞上月光明灭,只垂眸道:“这的确是小女子的簪子,但公子……认错了人了。”

    她的声音轻而细,听去虚弱至极,仿佛风一拂来便会消散。

    不过一瞬,林肃眼底的失而复得的喜色一瞬冻住,他面色惨白,盖过月色。

    “小女子谢过公子。”

    不过少顷,少女方才脸上的讶异神情早已消弭,月色下她低眉敛目,看去娇弱而楚楚,似乎与寻常女子并无两样。

    她款款走至林肃身前,身躯在晚风里似是弱柳,无法不让人心生爱怜,更何况是对于林肃而言。

    他的青梅,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婚约。

    他和她有婚约,她该是他的妻子。

    这眉眼多年来被他反复刻在心底,他绝不会认错。

    但是……

    寒露走过去,伸手正要去接面前男人手心的那支红玉金簪,只是少女素手柔荑,葱白指尖方才触到男人手掌,许是身子太弱,天旋地转间身子一软,竟是直接栽了下去。

    且,正正栽倒在林肃怀里。

    刹那,晚风渐起,两人头顶的桂花簌簌落下,花香和少女身上的清香忽地扑面而来,直让人心神摇摇欲坠。

    怀里的少女温软生香,柔弱无骨。

    林肃双臂都麻得没有知觉,耳朵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他颤抖地垂下眼看去,恍惚之间,男孩和女孩的声音从遥远的过去传来。

    “我和你玩!你别哭呀,我替你去揍他们!”

    “哈哈哈,肃哥哥,高一点,再高一点——”

    “哇!好漂亮,我喜欢这花环!”

    “肃哥哥,我要走了……”

    “宁宁,等,等长大,我能娶你吗?”

    “嗯!肯定啊,爹娘说过,我们有婚约的!”

    “我们生来就是夫妻的哦。”

    ……

    小孩子童言无忌,寒露早已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在战火中辗转,分别、饥饿、死亡接踵而至,她也早已忘了她的青梅竹马,也忘了那个给她荡秋千编花环,问她能不能娶她的小孩子。

    但林肃,却记到了如今。

    他守着那份虚无的婚约到了如今。

    执念如此,坚不可破。

    “夫妻。”

    “宁宁,你是我的妻子。”

    “别怕,我带你回家,没事的,没事的……”

    林肃抱着怀里昏迷的少女,手抖得不像是自己的,快步疾行,将寒露带回了府。

    ——

    金銮殿中。

    正午日光照耀殿前柱上金龙,在殿内折射出道道金光,龙椅上的皇帝喜色毕现,脸上皱纹成了更深的沟壑。

    “好好好!边关大捷,匈奴被逼退防线之外,这崔道安该赏!”

    边关的军情呈上,崔道安率领边关防军击退匈奴进攻,胜了。

    接连两年败仗后久违的胜利。

    过往吴文亮打的几仗接连惨败,损失惨重,崔道安出征京城带去的兵马并不多,余下皆是边关驻军。

    而这支边关驻军,乃是萧淮当年固守边关之时亲手建立,守关将领亦有不少是他培养,如今萧淮虽早已辞了将军太尉之位,这些将领已不在他手下,却仍在守卫边关。

    对此事,皇帝与朝下大臣皆心知肚明。

    皇帝生性多疑,始终忌惮自己的这位皇子,当年萧淮交出兵权,赐了太尉将军之职,转而成了文官,皇帝才放了几分心。

    这次太尉吴文亮死后,在大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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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荐之下,萧淮并未接手兵权出征,而是拒了此事,也并未推举旗下将领,倒是消除了皇帝不少疑心。

    匈奴频频来犯,对于萧淮旗下将领,沧州一事后已诛杀不少,若是再杀驻守边关之将,怕是再无抵御匈奴之人。

    皇帝忌惮这个儿子,在消了几分疑心后,却也不得不安抚这个儿子。

    所谓制衡,便是如此。

    军报呈上,金銮殿群臣一片喜色,皆在恭贺圣上,就连那不成器的太子也忙不迭奉承。

    但萧淮并未言语。

    他仍旧着朱红官服,屋外烈日照进,几缕落下在他脖颈侧脸,却照得他肤色越发白了。

    白到生冷,白到发寒,他身姿颀长高劲,容貌昳丽到近乎锋利,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不少大臣摸不准他的意思,朝他瞥去后又悻悻收回眼。

    萧淮垂眸静默,长长的睫毛落下,在一片阴影之中,他的视线长久落在腕间的一道血痕。

    刹那,月色中朝他跪下的少女,一片血色中的少女,月光下少女逐渐消散的背影骤然闪过眼前,男人的墨眉不知为何越拧越深,霜雪眼眸里戾气乍现。

    这个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竟是频频意识昏沉,几要控制不住滔天的杀欲。

    杀了,统统杀了。

    杀掉便好了。

    不听话的小畜生。

    殿上,群臣纷纷附和,皇帝看了眼殿下站立的两个儿子,视线难得在萧淮这个儿子身上停留,他握拳咳了几声,朝萧淮的方向接着道:“边关驻军勇猛,是吾儿训练有素,话说吾儿早已及冠,这么多年都未成婚,如今是该娶妻了,恰好昨日武安侯替他千金上书求婚,要朕给你们赐婚,不如今日朕便赐了这婚事,成就一段良缘。”

    吾儿?

    萧淮极轻,极轻地笑了声,在无人看得到的阴影下,他嘴角扯起的弧度嘲讽而冰凉。

    殿上群臣却皆是面色微变,两两看了眼,目光意味深长。

    谁人不知这武安侯的千金对二皇子汝阳王一见倾心,甚至为了他至今未嫁,据说在家天天闹,逼着她父亲求圣上下令赐婚。

    武安侯掌管沿海军卫,如今圣上亲自赐婚,武安侯与汝阳王有了这层亲缘关系,相当于将沿海军防都置于汝阳王手下。

    如此看来,圣上对二皇子汝阳王的戒心消了不少,朝堂局势又要变了。

    太子及一党的人面露慌色,然而武安侯替千金求赐婚约,皇帝又当朝赐婚,根本无法阻止。

    萧淮却如无其事,岿然不动。

    这一切,皆是他意料之中,掌控之中。

    圣言一落,殿内寂静,落针可闻。

    少女自他眼前缓缓抽离,萧淮抬眸,他朝上看去,看到的不是苍白老去,面目可憎的皇帝,不是他的父亲——

    而是九龙宝座,无上皇权。

    还有,那一幕幕被血光模糊的画面,一颗颗滚落的头颅。

    “儿臣,谢父皇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