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谢谢姐姐。”
    见靳誉蓁并不避忌,陆文琦心中的愧意消了些许,连夸了聂蜚音好一会儿。

    她表达的很委婉,但多少年的朋友,靳誉蓁自是听的明白。既然情场上落败,商场上补回来就是了。

    聂蜚音的戏是真好,这个本子更是打磨好几年的细活儿,开拍前做了预估,爆不爆先不说,赚是能赚的。陆文琦想着,尽最大的努力,别让她金主亏本儿。

    岑述粉丝多,但戏不好,沉不下心,说到底并不能为这个剧带来多大的好处。

    和聂蜚音签合同那天,陆文琦挺难受,总觉得对不住靳誉蓁。

    直到此时,方才好转。

    这桌坐了薛澄,话题就没断过,靳誉蓁听着有趣,上身放松地斜靠住扶手,钩织披肩盖住柔润肩头,手闲不住,将长发揽在颈侧编了起来,但因为没有发带,就又扯散了。

    这时,台上正在合照,场内彩带舞落,彩光如雨降下,一时沸腾。

    有人来请靳誉蓁,说要上台合照。

    靳誉蓁起身跟过去。

    刚编过的发尾卷起弧度,随着她的走动轻晃。

    聂蜚音注视着她的背影,手心紧攥着刚从腕上解下来的发圈。

    差一点,她就要将发圈递过去。

    薛澄悄无声息靠过来,讽刺她:“怎么见到了反而没话。”安静的跟盆花一样。

    聂蜚音慢慢松开掌心,发圈上的猫脸蓝钻装饰细蕴柔光,她轻声道:“你侃侃而谈,我怎么插得上话。”

    薛澄说:“……”

    陆文琦远远给靳誉蓁拍了张照,转过头就见她俩在说悄悄话,也加入进来:“聊什么呢?”

    薛澄干笑一声:“我是惊讶,靳二小姐挺好说话的。”

    陆文琦道:“那当然,她只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暴躁而已。”

    薛澄无言,而聂蜚音却像被点到似的,眼睛微微一睁,将发圈重新缠到手腕上,旋即拿起桌上的酒杯,浅抿了一小口,有片刻是坐立难安的。

    不过陆文琦没发觉,琢磨着时候不早了,她道:“蓁蓁看样子是很满意阿音演女主的,薛澄你就把心放回肚里,别瞎担心。我去跟蓁蓁说声就回家了,你们也早点撤,后天见。”

    薛澄点点头。

    聂蜚音则很温顺地道别。

    拍完合照,靳誉蓁就在台下看到陆文琦。

    一道出了酒店,靳誉蓁道:“我叫司机来了,你直接回家,不用送我。”

    陆文琦讶然:“你今晚不住酒店?”

    自家的酒店,肯定有一间专门为她准备的套房,哪用得着深夜奔波。

    靳誉蓁瞧了瞧富丽堂皇的大厅,说:“晚上回宅子去,明早陪祖母聊聊天。”

    没毛病,酒店的项目忙完了,靳家再没大事,的确该阖家欢乐一番。

    只是看她神情,没有丝毫合家欢的喜乐。

    陆文琦了然地笑了笑:“你要拿出今天晚上的气势,肯定满载而归。”

    这几年岑述给她念清心咒,眼见着她对靳家的东西没什么欲望了,搬出宅子不说,还放弃了进集团的机会,可不是让别人看扁了?

    但陆文琦一直认为,只要她有心,就不会输。

    “等你好消息。”

    靳誉蓁点了点头。

    她本没多大野心,这几年做藏品也修出点平静心气,压根没想过要争权夺势,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没别的,就是见不得那些人过好日子。

    冯卉和崔蔓没胆子把她当猴儿耍,她猜想,这两人背后应该有人撑腰。

    或许岑述也是。

    能如此算计她的人,大概率出在靳家没错了。

    人和人之间需得有来有往,她会给对方一份丰厚的回礼。

    目送陆文琦离开,她仰头望天,月亮被层层阴云遮挡,看不清真容,细碎的几缕光透出云隙,光色锋利如刃。

    天气预报说,明天是个晴天。

    看这阴云密布的,不太像呢。

    她心里想事情,不急不缓往酒店里走,没注意里面跑出来一个人,等回神时,人已经撞上她,好在她今天穿的平底鞋,很快稳住,并腾出手扶住对方的肩。

    “没事吧?”靳誉蓁淡声问。

    聂蜚音紧张地往后望,转眸看向她时,眼睛泛红,温吞犹豫:“没事……”

    靳誉蓁松开手,看她神色不大对,又问道:“薛澄呢?”

    洮州入秋时天冷,夜里的风更像刀子一样割人,聂蜚音没穿外套,身上还是那件红色皮革吊带裙,脸色苍白,长发随意绑在一侧,看着更纤弱。

    “澄澄她被叫走了。”聂蜚音似是难为情。

    靳誉蓁见状,就往最坏处猜。

    靳家的庆功宴,不知道是谁动了歪心思。

    她没想到靳家的地方也会出这种事,看来明早得好好跟祖母说说。

    看她沉默,聂蜚音把头低下去,额发飘动,声如蚊呐:“姐姐,刚刚有人跟踪我……”

    靳誉蓁立时皱眉,“先进去坐会儿,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靳家现在的管理层真是烂透了,好好的庆功宴都能出这种事。

    有那么一刻,她想带着聂蜚音进去认人,找出跟踪她的人,好好整顿一下,可转念一想,还有很多客人没走,要是太张扬,岂不是变相给聂蜚音拉仇恨。

    两人在大厅坐了片刻,工作人员刚送了两杯热水过来,靳誉蓁的司机就来了。

    一前一后出去,谁都没说话,只是聂蜚音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前脸犀利、车身低矮的纯白urus时,表情有一瞬间的怔然。

    五年,车还没换。

    其实她…是个念旧的人吧。

    一起坐到后座,靳誉蓁侧过脸问:“你家的位置方便说一下吗。”

    聂蜚音正要开口,忽然发觉车内暖和起来,好像是开了热风。身上的凉意驱散不少,她回道:“博源那边。谢谢您。”

    于是车就往博源开去。

    车内的灯低柔轻盈,落在她脸上时,细密的眼睫都清晰可见。

    靳誉蓁看了眼,忽然有种熟悉之感。

    像在哪里见过。

    “我托人去查监控了,这件事出在酒店里,我会负责,一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聂蜚音静静听着,面颊被暖气烘热,晕出点粉光,眼睛里的红意褪去许多,在灯下亮莹莹的,“好……”

    靳誉蓁于是往边上靠了下,侧着身看她,“聂小姐,我们以前见过吗?”

    聂蜚音突然抬头,面色欣喜,双眉都抬起,蓦然有种鲜明秾丽的模样,“姐姐忘了吗,高中的时候你扔过我的情书。”

    她的声音清恬,满怀期待地盯着靳誉蓁。

    靳誉蓁顿住,许半天无话。

    到红灯,车停下来,倒退的街景也停下,她才说:“我?扔你情书?”

    虽然没有印象,但这么说来,她们应该有仇才对。

    为什么聂小姐旧事重提时,表情雀跃到…自豪的程度。

    聂蜚音道:“也是,都过去那么久了,姐姐怎么可能还记得。是我不合时宜,那时候姐姐要高考的,我不该那么做。”

    什么话都让她说了,靳誉蓁就无话可说了。

    早知道就不问了。

    靳誉蓁想不通,这姑娘好诚实,她是不是忘记自己是艺人了?

    不过…高中的事她早忘得差不多了,高考多少分都记不清了,怎么可能记得扔过谁的情书。

    “你在洮州上的学?”听岑述说过,这位聂小姐属于‘不火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角色,是京城人。

    聂蜚音道:“高中转过来的。”

    “大学又考回去了?”

    “…是。”

    难怪眼生,如果大学也在洮州,大家同处一个圈子,打几次照面都熟悉了。

    靳誉蓁不再提情书的事。

    她向来人品上有些瑕疵,扔别人情书,像她干得出来的事,何况人家姑娘有什么理由编这种事。

    “到了。”

    车停在外面,聂蜚音有些灰心,却不得不下车。

    她以为靳誉蓁会再问些什么的。

    她有很多想说的。

    不知什么时候,她绑起来的头发散了开来,一下车,风迎面吹过来,发丝轻动。

    她笑着道别,又说了句:“谢谢姐姐。”

    靳誉蓁从不心软。

    但这一晚,她不知怎么回事,或许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钩针披肩已经取下来,递到车门口:“不用谢,我应该做的。披上吧,天冷。”

    聂蜚音讷讷:“那你…”

    靳誉蓁指了指后备箱:“我有衣服。”

    聂蜚音伸出手时,都还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博源是洮州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危险是不会有的,靳誉蓁放下心。

    聂蜚音看着车开走,披肩盖住肩头,有丝熟悉的涵柔香味,她不由得笑了,回家的脚步都格外轻快。

    “恭喜宿主,亲密度又增加十个,女主又可以听到一次别人的心声了。”

    聂蜚音进了家门后,给薛澄发消息报了平安,问系统:“这次她会听到谁的心声?”

    系统查阅一遍:“她姐姐。”

    聂蜚音道:“只能听一次吗?我和陆文琦签一部戏,她就能听到三个人的心声,今晚我们一块儿坐车回来的,怎么才一次?”

    系统解释:“角色重量不一样。”

    虽然和陆文琦签约获得的亲密度才三个,但冯卉那几人是小配角,一个亲密度就能听一次心声。

    而靳誉蓁的亲姐姐靳竹怀可是大反派,解锁心声的条件更严格。

    聂蜚音不说话了。

    一开始得到这个系统时,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几年靳誉蓁开心吗?

    如果开心,那她就什么都不做了。

    可那天陆文琦找她谈新剧的事,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

    原来岑述带给她的,全是痛苦。

    聂蜚音才接受系统所说的一切,这个世界就是一篇大虐靳誉蓁的书,所有的艰难困苦都会找上她,她一生难以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