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吃过午饭就去休息了,事实上他现在除了休息,也没什么事情能做。
苗霜乐得清闲,吩咐来福去集市买了些东西,商谈好价格准备雇一批新的佣人,并解雇了家里那些,命令他们在一天之内搬走。
之前府里已经死过人,祝公公也回了宫,没人给他们撑腰,这些下人自然是能跑则跑,第二天一早,府里便只剩下了来福。
“跑得倒是快,”苗霜皮笑肉不笑,“一群贪生怕死游手好闲的东西,祝公公的眼光可真好。”
来福莫名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弱弱开口:“小人……和他们不一样。”
苗霜瞥他一眼。
一阵风扫过,将院子里枯黄的树叶又吹落几片,来福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夫人早些进屋吧。”
他拿了扫帚开始扫院中落叶:“这秋雨一下,天气又要冷上几分,夫人多添些衣服才是,将军身体不好,更要多加注意,夫人也劝劝他。”
“你自己怎么不去?”
“将军却也不听小人的,”来福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小人初来那几日,将军不要小人伺候,也从不理会小人,还是夫人您的话管用。”
苗霜挑了挑眉。
风愈发凉了,空气中已隐隐有了潮意,半个时辰内雨一定会到。
难怪今天祁雁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想必是因为要下雨而身体不适,之前苗霜给他检查,发现他身上有许多常年征战留下的旧伤,再加上狱中没少受苦,现在能好受才有鬼了。
身体不舒服却也不说,既然不说,那他就当不知道,姓祁的爱疼疼去。
苗霜拿起一身新衣服——昨天来福去裁缝铺定做的,今天已送到了——丢给祁雁:“试试看合不合身。”
祁雁慢慢拿起扔在手边的衣服,他现在浑身酸痛难忍,别说换衣服了,抬抬胳膊都很困难。
苗霜便见他白着一张脸,艰难换好了衣服,低声道:“合身。”
声音听着没那么哑了,却有气无力的。
苗霜装听不出,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祁雁终于叫住他:“家里还有酒吗?”
“要酒干什么?”
“驱寒。”
“来福,添个火盆进来。”
来福很快端来了火盆,祁雁看着里面燃烧的炭火,叹气道:“这不管用。”
“火盆还不管用,你要上天?要么我去问问陛下,把宫里的地龙借来给你?”
祁雁:“……”
“你这家里被抄得比脸都干净,去哪给你找酒?”苗霜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酒葫芦,隔空扔给他,“我这倒是有酒,你凑合一下吧。”
祁雁接住那个巴掌大的酒葫芦,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你平常究竟把这些瓶瓶罐罐藏在何处?”
“那自然不会告诉你。”
祁雁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如果不是酒液还很清澈,他都要怀疑这酒是不是已经变质了。
考虑到苗疆的东西总是与众不同,他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入口是酒的辛辣,辛辣过了,便浮起激烈而绵长的苦。
苦味在喉间打转,越品越浓,以至于让人有点想吐,他艰难把酒咽下,问:“这什么酒?”
“药酒,”苗霜笑吟吟道,“驱寒镇痛,通络活血,正适合你。”
祁雁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下,忍着恶心又喝了两口。
等他喝得差不多了,苗霜才不紧不慢地补上后半句:“除了七八种药材,也就添了二三十只虫子,精心浸泡了四五十天——哦,你放心,我只滤了清液出来,断不会有什么虫脚虫翅之类的东西。”
祁雁:“………………”
突然觉得这酒有点剌嗓子。
他一言难尽地将空了的酒葫芦还给苗霜。
算了,他体内到现在还有个已经不知道游到哪儿了去的蛊虫,活虫都不怕,还怕死虫吗。
这酒虽然难喝,但效果奇快,祁雁很快就觉得身体暖和了许多,筋骨的酸痛感也没那么难忍了。
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烧旺的火盆隔绝开潮湿与寒意,暂时让室内维持温暖。
祁雁裹紧了衣服蜷在被子里,眼皮渐渐发沉,他酒量并不差,可这酒里也不知添了什么成分,没过多久就让他陷入昏睡。
苗霜站在床边,看着某人苍白的脸色和睡梦中依然紧锁的眉头,神情复杂。
凡人的身体素质就是差,下个雨而已。
要是再不给他治疗,这家伙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原著中祁雁就因为没能及时得到治疗,后期身体好了但也没全好,每逢阴天下雨就疼得死去活来,还有轮椅限时返场。
可见作者的杏癖稳定得令人安心。
虽说脐橙的滋味并非不好,但苗霜还是不想每次都自己出力的,一个姿势用多了也腻,相比自行取悦,他还是乐意躺着。
想了想,他拿了把油纸伞,出门买药去了。
来福见他要冒雨出门,有些惶恐地想要代劳,苗霜却摆摆手拒绝了,让他在家看着祁雁,别一不留神让那家伙咽了气。
别的事可以让来福去做,买药还得他亲自来,并非不信任,只是他并不知道某些药材在中原的名字,得自己去现场确认才行。
一下午他跑遍了京城里大大小小十几家药铺,所需的药材买到了十之七八,还有一些并非中原所产,要么没货,要么贵出天价,还得提前预订。
皇帝赐的两箱珠宝可不够他这么挥霍,只能暂且算了。
等待药铺伙计给他抓药时,苗霜忽然感觉哪里奇怪。
不论是这场景还是这浓重的中药味儿,都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仿佛似曾相识。
甚至伙计一抬手,他就知道他手里的药材重几两几钱,和自己所需相差多少,等到放在秤上时,和他估算的数字分毫不差。
虽说医毒同源,原主善用毒也精通药理,书里却好像没提过他有这样的天赋,而且他脑子里的医方一半来自于原主的记忆,另一半却是属于修真界的。
怪事。
他一个魔修,为何会对医术这么了解,他们魔修从来只管杀人,可不管救人。
“公子,您的药抓好了……公子?”伙计将扎好的纸包递来,唤道。
苗霜回过神:“谢了。”
他提了纸包,撑伞走入雨幕,街上人们行色匆匆,压低的雨伞遮住彼此的脸,倒也没人注意他这异于常人的容貌。
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经晚了,有一味关键药材没买到,这药却也煎不了,只能先让来福把药材装进陶罐保存起来。
祁雁还在睡,苗霜便没打扰他,忙完自己的事也休息了,跨过他躺到床榻内侧,又抢了他半床被子。
等到夜半三更,苗霜忽然被一阵窸窣声音吵醒,他没睁眼,但感到身边的人起来了。
祁雁尽可能不弄出动静,可身体不便,把自己挪上轮椅还是费了一番工夫,苗霜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想必是药酒的镇痛效果已经过了。
天寒雨浓,没人想在深更半夜离开温暖的被窝,苗霜懒得管他,只悄悄翻了个身,打算看看他起来干什么。
轮椅离开了房间,看方向不像是去解手。
又躺了一会儿,苗霜还是皱着眉头起身,披了衣服跟上去。
他用蛊术收敛了气息远远跟在祁雁身后,雨声盖住他的脚步,祁雁竟没发现他。
轮椅穿过连廊,走了许久,最终停在祠堂前。
祠堂里一片漆黑,他慢慢点燃了烛火,手指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
之前被抄家时,祠堂也被弄得一片狼藉,灵位散落满地,这两天又被来福一个个拾起擦净,小心摆回原位。
祁雁注视着灵位上的名字,许久,他撑身离开轮椅,在灵位前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磕上地面,早已离断的筋腱传来不堪重负的痛楚,犹如钝刀剜进骨缝,他却一声没吭,双手交覆按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叩首至地。
烛光跳动,将灵位上的金字映得明明灭灭。
未关的大门外吹进雨丝,模糊的人影在地上拉得斜长。
“祁雁无能,”低沉嘶哑的嗓音在寂静的祠堂内响起,“辜负亲族厚望,令祁家蒙羞,因一人之过连累家族,害亲眷枉死。负陛下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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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父亲栽培,愧对于天,愧对于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罄竹难书,万死莫赎。”
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祠堂里回荡,苗霜注视着那道瘦削的身影,微微皱起眉头。
这番话……好生耳熟。
有什么久远的记忆在脑海深处苏醒,也曾有一道身影像这般跪在地上,面对着的却不是祠堂牌位,而是忘不见尽头的、蜿蜒向上的阶梯——
“弟子愚钝,辜负双亲厚望,难报生身之恩,又违宗门仙规,忽视师尊教诲,怠惰散漫,难成大器,不孝不敬不礼不信……今日拜别,再无归期。”
少年向着云雾缭绕的仙梯重重磕头,字里行间满是不舍,几乎带了哭腔。
这声音……是他自己?
怎么可能……
他们魔修向来自由自在,独来独往,何来双亲,何来宗门,何来师尊……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对。
魔修也是人,是人就该有出身,该有父母,他父母是谁,亲人几何,从哪里来?他竟完全不记得。
他的确当了许久的魔尊,盘踞在在万魔峰一千七百年,可在那之前呢?他是怎么成的魔尊,为何修的魔道,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仿佛有一根针狠狠刺穿了太阳穴,脑子毫无征兆地痛了起来。
苗霜身形一晃,下意识想扶住点什么,手就按在了门板上,门扇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一点响动惊动了祁雁,他慢慢抬起头来,潮湿的眼底血丝未退:“你为何在此?”
莫名其妙的记忆和突如其来的头痛让苗霜有些烦躁,没好气道:“来看看大将军夜半三更不睡觉出来做些什么。”
祁雁抿了抿唇:“我吵醒你了?”
“你说呢?”苗霜走到他跟前,踢了一脚他的小腿,“起来,什么天气你跪在地上,这双腿真不想要了?”
祁雁无动于衷,依然跪着:“残废之躯,要与不要也没什么分别。”
苗霜摸出骨刃:“那我现在就帮你砍了。”
祁雁瞥了眼那把三寸长的骨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那东西割喉还行,用来砍腿未免太短,不等你砍下来我已经流血而死,还是换把长的吧。”
苗霜:“……”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却没能在那眼中看到半点笑意,只有深暗的阴郁和厌倦。
“你刚刚那些话是认真的?”他问,“你真觉得自己该死?”
祁雁又笑了:“我率兵血洗苗寨,强抢你族圣物,杀你族人毁你家园,在大巫眼中,难道不该死吗?”
苗霜手中刀锋一转,抵住了他的脖子。
祁雁跪直身体,闭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身体太疼把脑子疼傻了?”苗霜指尖微微用力,刀尖就在他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你若真想死,又何必将那空盒子交给皇帝?”
祁雁一言不发。
“你明知道这是个圈套,却还要上赶着往里跳,你早就知道皇帝要杀你,若你取得圣蛊,对他而言便再无用处,若你未取得圣蛊,便治你办事不利之罪——你横竖不过一死。”
苗霜用刀尖抵住他咽喉:“可你偏偏交给他一个空盒子,多疑的皇帝不禁怀疑自我——圣蛊是否真的存在,是否被你私吞了,如果是真的,你又将它藏在何处?于是他不得不留下你的性命,将你关进大牢日日拷问,你硬生生扛了三个月不肯吐露一言半字,现在又跟我说你想死?!”
苗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他做梦都想杀了泊雁仙尊,可祁雁该和他争斗厮杀不死不休,被他亲手折断傲骨,打落云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跪在地上引颈受戮。
他没兴趣捏死一只蚂蚁。
他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我不会杀你,将军,你既杀我族人,抢我族圣物,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你去死?那太便宜你。”
他摸了摸对方的脸,拇指顺着他唇缝撬入,笑容在昏黄烛光中分外诡谲:“不尝遍我的蛊毒就想去死?哪有那么好的事。”
祁雁通红的眼睛狠戾又阴鸷:“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
“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