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晃动突然停了下来,吵醒了席瑜宛。
她本在认真思考问题,结果被晃得昏昏欲睡。她伸了个懒腰,坐了太久,这一动,身上的骨节都发出啪喀啪喀的声音。
“到了吗?”
棠衫掀起车帘钻进来,“还没有呢,前面有个茶楼,白先生说累了要歇一歇,准备在那儿吃晌午饭。”
席瑜宛将车窗纱帘掀起一角往外看,他们的队伍走的是一条官道,平整宽敞,大道边是一处驿站,周围连着酒肆、茶馆、酒楼,还有一些小摊贩,很是热闹。不过白鸿冉选的不是驿站,也不是最热闹气派的酒楼,而是最末尾那家茶馆。
茶馆人不太多,但很干净,外面有一颗高大繁茂的树,将大半的茶馆都笼进清凉的阴影里。白鸿冉已经先进去坐在里面喝茶了,白芷没和他在一起,独自站在树下靠着树干,正抱着一包芝麻酥糖在吃。
数十名侍卫围拥着席瑜宛的马车,全是尤铭指派的亲信,看似在保护相府大少奶奶,让她完完整整的去苍南山,再全须全尾的回来,但他们做出来的这个阵仗,更像是监视她和白鸿冉,以免姓白的图谋不轨,把她给拐跑了。
席瑜宛问棠衫,“咱们有多少银子来养这些人?”
几十号人,还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单是这些最基本的算下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棠衫压低声音,“相爷给了五千两,却不是拿来养侍卫的。只给您零花。出门前兰嬷嬷嘱咐了奴婢,这些人生活自理,有人管着他们的衣食住行,并不需要咱们操心,即便到了苍南山,也不麻烦白先生费心招待。”
“好,你拿一百两出来,去前边的酒楼定七八桌顶级的席面,酒和茶一定要最贵最好的,请他们去吃。若是有人不去,便说这是我的命令,违令者一律报到相爷那里去,由相爷处置。”
“是。”棠衫偷笑着按她的吩咐去办了。
席瑜宛又喊了筱叶过来,说她坐的太久腰酸腿麻,想下马车走一走。
筱叶拿了薄披风和幕笠给席瑜宛戴上,幕笠边缘垂下的长长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看得见朦胧的身形。
她下了马车,带着筱叶栾雪走向茶馆。桃沛落后一步,她担心茶馆的茶器餐具不干净,要带席瑜宛平日用的给她用。
席瑜宛走到白鸿冉坐的那张桌子前,栾雪先将凳子擦了一遍,铺上软垫,她才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什么好菜?”
白鸿冉白她一眼,报出一长串的菜名,“焖猪蹄,肚包鸡,酱香鸭,红烧鱼,炒笋尖,蘑菇汤,凉拌萝卜……”
席瑜宛很是惊讶,“我观这茶馆平平无奇,竟能做出这么多菜?”
“虽然小,却五脏俱全。他家厨子的手艺极好,老板脾气和我一样怪,一般客人可不接待。”白鸿冉一改在相府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变成无肉不欢大嚼大喝的俗人,“我与他家老板相熟,你今日跟着我,有口福了。”
筱叶忍不住嘀咕,“主子金枝玉叶,什么好的没吃过,居然拿吃的来诱惑,白先生也太瞧不起人了……”
白鸿冉指着筱叶冲席瑜宛说,“出门在外,你这个丫鬟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可得改一改。”
筱叶眼睛一瞪,就要出言反驳,被席瑜宛拉住往身后护了护,笑道,“她和我一样,在相府拘束了太长时间,白先生放过她这一回则个?”
白鸿冉听了这话,想起席瑜宛在相府里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席瑜宛看向大路的另一头,土黄色的道路一直延伸进大山深处,看不到会通往什么样的地方。她问,“从这里到苍南山还需要多久?”
“早着,我来时快马加鞭也走了三四天,照现在的速度,还得两天。”
“哦,看来是我的马车拖累了速度。”席瑜宛说。
白鸿冉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席瑜宛见茶水还不错,便也讨要了一杯,还未将茶递到唇边,只闻茶香就猜到这茶叶肯定是白鸿冉自己带的,路边小茶馆再厉害也不会有这种珍品。
白鸿冉是个从不委屈自己的人,在尤府这些时日里经历的糟心事,委实让他憋屈了。
席瑜宛慢慢喝了两口茶才又开口说话,“一直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却没寻着机会,如今冒昧开口,不知方不方便问?”
白鸿冉扭头看了一眼她的马车,大部分侍卫都去酒楼吃喝去了,只留了两个在马车边上守着,眼睛看着这里,却不轻易靠近,故而听不见他们聊天的内容。
他回头继续端起茶杯喝茶,“你说。”
“我虽曾为相府嫡长孙媳妇,出身显赫,却很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私以为以我和先生的未婚妻子诸芙儿之间的情谊,以及这两年来与先生互通的信件积攒下来的关系,只能勉强将先生请到相府之中,却无法让先生在入府后百般配合,让我的多项计划得以完成。
“棠衫告诉我,最后一次我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情况极为凶险,先生原本不打算出手相救,放任我自生自灭,后来是得了什么人的回信才改了主意。先生与我聊天,话里话外也曾多次提到‘那个人’,我委实好奇那个人到底是谁,我是否见过,是否认识?”
席瑜宛道,“先生与诸芙儿姑娘于我的恩情远大于当年我出手救助诸芙儿的恩情,先生提到的那个人亦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没有先生和那个人,我不可能这么早,这么顺利的离开相府。不知我可有幸得知恩人姓名,以后也好报答大恩。”
白鸿冉听她说了许多,想都没细想就连声拒绝,“你不必知道,他叮嘱过我必须保密,不然把我的腿脚打断。所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席瑜宛笑了,大概是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并不吃惊。
她想了想,又问,“旁的我就不问了,想来先生也不会说。只是好奇,那个癞头和尚可也是这位恩人的手笔?”
这次轮到白鸿冉意外了,“那个神棍难道不是你找来的吗?”
席瑜宛摇头,“卜玉郡主说要帮我,我便一直以为是她做的。不过我的确做了一些准备,但最后来的并不是我准备的那个人。我写信问过卜玉,她说这件事简直就像上天知道她要帮助我似的,才刚开始找,就有这么一个绝顶合适的人送上门来。卜玉原本还在苦恼要不要去大永安寺请无妄方丈,又担心请不来该怎么办,还让她母亲宫雁王妃发动了不少要好的姐妹……没想到最后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这件事。”
她转着手中的茶杯,手指摩挲着杯壁上的花纹,“这些事情太顺了,顺的简直有违常理,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是恶意还是善意。我不想自己千辛万苦逃离了一个牢笼,却又转身钻进另外一个牢笼,不然我做的这一切都太不值得了,全是为了一个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认识的人做了嫁衣。”
白鸿冉没料到席瑜宛会突然和他聊心事,而且是用如此敞开心扉的诚恳态度。他能感觉到她很感激他在尤府里为她做的一切,已经把他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所以才会说出这些担忧。
在他看来,席瑜宛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被那家伙喜欢、惦记上,要么是掉进福窝娇宠一生,要么落入贼窟受尽折磨,不比落入尤铭之手强多少。
不过白鸿冉不否认席瑜宛的性格和那个人倒是很像,两人都擅长黑吃黑,算是棋逢对手,说不准最后到底是谁落进谁手里。
“你不必担心,虽然我不能向你透露其他信息,但他不会害你这一点,我是能够保证的。”
白鸿冉诚心实意地说,“他若想害你,就不会花这么多的心思,做出如此大的手笔帮你达成远离相府的心愿。你不用急于知道他是谁,目的为何,相反,我认为你现在依旧不能掉以轻心。你自己应当清楚,还有这么多尤铭的人跟着你,监视你,应该把重心放在如何解决这些人身上,不然所谓自由不过一句空话。至于他是谁,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席瑜宛听了这话,扭头往马车那边看了一眼。她轻轻一笑,面露不屑,“这些人?不足为惧。”
白鸿冉挑眉,“你这幅胸有成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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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让我突然有些好奇,你在相府里那副怂样,见了尤铭连话都不会讲,到底是真的怕,还是只在做戏?”
席瑜宛盯着手中的杯子看,仿佛那上面的花纹是一幅有待解密的藏宝图。白鸿冉不催促,不转话题,耐心等着。
好一会儿她才说,“白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假话是我怕他。”
“真话呢?”
席瑜宛自哂般笑起来,“真话是他让我感觉到恐惧。”
恐惧和害怕,这两者有什么本质区别吗?不就是程度不一样吗?
白鸿冉琢磨了一会儿,皱眉道,“这就是我对你实在喜欢不起来的原因。”
席瑜宛笑得越发厉害,清凌凌的笑声和戴着幕笠充满神秘的身影,勾来了官道上某位正在犹豫去哪家店解决午饭问题的男子的注意。
席瑜宛此次出行,只带了四个一等丫鬟,婆子小厮一律没带,行李物品一样不少,装了足足七架马车。
马车全部停在酒楼那边,茶馆里只有席瑜宛和几个模样一等一标志的丫鬟,以及看起来仙气凌然不食烟火的白鸿冉,和一个稚气未脱清俊可人的白芷。
这样的配置,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男子在马背上往这边看,突然咦了一声,“那人我仿佛见过……行了,就去那家吧。”说罢跳下马背,将缰绳往侍从怀里一扔,径直走了过去。
随行侍从哪里敢让主子在路边摊上吃东西,万一吃出好歹他们如何交代?一时间急的脑门上直冒汗,连声唤,“主子。主子!”
可他的主子并不理他。
其余随行侍从纷纷下马,将马匹交由一人看管,紧跟主子过去了。
茶馆的小二见了这阵仗,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为首的公子即便只是穿着便装,也是浑身的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万一得罪了,岂不是不美?他扭头看了看在酒柜边算账的老板,对方冲他点了点头,他松了口气,引着一行人进去坐。
男子带的人略多,茶馆不大,他们一进来,立时将位置坐满了。
小二殷勤伺候,“贵人想吃点什么?还是先上一杯热茶解解渴?”
侍从赶紧上前递上一包茶叶,“借店家的热水,我来沏就成。”
得嘞,这年头贵人出门啥都自己带,坐着谪仙似的一男一女那桌是,现在来的这个贵公子也是。
恰好白鸿冉这桌开始上菜了,男子看了觉得菜色似乎不错,便指着他们的桌子道,“照着那桌的菜,也在这边上一轮。”
声音引来白鸿冉和席瑜宛的注意。席瑜宛往那边看了一眼,愣了愣,再扭头看棠衫,她也认出了男人是谁。
这男子居然是景王爷。
旁的不说,景王爷是在盍枝苑见过席瑜宛和棠衫的,虽然不知道景王爷有没有认出棠衫,席瑜宛还是朝棠衫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不动声色地回到马车边,待在马车里不再出来。
白鸿冉用眼神询问她出了什么事,席瑜宛想了想,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景字。
白鸿冉用嘴型问,“见过?”
席瑜宛点头。
白鸿冉明了,暂停了话题,顺手从筷子笼里拿了双递给她,“菜上来了,趁热吃。”
筱叶颇为嫌弃地挡下那双灰不拉叽的筷子,在席瑜宛面前摆上一只青花瓷碗,一双玉竹筷,她还要给席瑜宛夹菜,被席瑜宛拦下了,“你们也去吃饭吧。”
白鸿冉白眼一翻切了一声,“讲究!”
换来筱叶的又一记瞪眼。
他们在这边吃着,隔了两桌外的景王爷楚昭却觉得有趣。
尤铭那个色若春花貌比芙蓉的孙媳妇儿,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当初在盍枝苑花宴上,旁的男人只是多看了她几眼,就被尤铭以人多病体弱的借口送走了,如今怎么和一个陌生男人同桌吃饭?
瞧她和男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哪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样子?
难道是……席瑜宛和野男人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