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可是,我的姐姐去哪了呢?”

    陶成玉细细小小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陶令风耳边炸开,她背脊上霎时间惊出一片冷汗。

    “怎么这么说?”陶令风下意识问道。

    到底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呢?陶令风焦急思考。

    是做了陶大娘不会的炒菜?展现出和陶大娘不同的性格特征?还是因为暴露出超出陶大娘认知的知识水平?

    原来都做了啊,那没事了。

    这么一想,其实她压根没想瞒着呀,那她现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陶令风平静下来,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她慌什么呀,她又不是附身夺舍的恶鬼,也不是什么吸人精气的精怪,成玉更不是要憋着寻她错处好把她推上火刑架,就算直接实话实说又如何呢?

    考虑到成玉的心情,陶令风开口时尽力循序渐进,免得吓到孩子,“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这么想。”

    陶成玉沉默。

    她该怎么说呢?说她原本也不想戳破的,只是实在骗不了自己了?

    陶成玉当然清楚,姐姐在自己心里固然是千好万好,从小她就把姐姐当娘一样看,可姐姐毕竟不是神仙,挥挥手就能解决一切困难。

    原先姐姐也不认命,可姐姐没法子,只能抱着她痛哭。可自从那天之后,姐姐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能定下周详的计划带着她一起逃出陶家避免追踪,能用所有她认得不认得的东西随手做出好吃的吃食,能和沿路上那么多不同的人周旋交易……

    这些她都能说服自己,是姐姐太厉害,所以一看就会。

    但今天姐姐随便一想就能给她们重新起了又好听又有含义的名字,甚至面对当官的也丝毫不胆怯,还能说很多一听就很厉害的词,这些总不能是姐姐自己学会的吧?

    陶家村虽然贫困,但也有一两个读书人,能认得几百上千个字。以陶成玉浅薄的见识来看,那些人恐怕还比不上如今的姐姐。

    所以……陶成玉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会不会并不是“像”换了个人,而是真的换了个人呢?

    陶成玉在心里偷偷猜想,这个厉害的姐姐说不定就是姐姐把自己当做祭品换来的神仙。

    她曾经听邻居婶子说,只要献给神仙很多很多的祭品,再诚心祈祷,就会有神仙来实现愿望。

    可是虽然现在的姐姐又厉害又能干,还能带着她过上好日子,她还是更想要自己的姐姐呀,哪怕过得不好也没关系的。

    陶令风见她不说话,有些发愁——虽然她刷过很多探讨亲子关系的视频,但她实在是没养过孩子啊!尤其是关系这么复杂的孩子!

    既然陶成玉不说,那就她说。

    “我知道,我们成玉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这么问,一定是发现我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了是不是?”

    陶成玉不自在地动了动。

    见她有反应,陶令风心里放松了些,再接再厉道:“那你再想想,除了你发现的那些,我和从前是不是一样?咱们小时候那些事,我是不是都还记得?”

    陶令风还举了例子:“比如说你四五岁时,非要跟着我一块下地……六岁偷偷给我藏了一块饼子……去年……”

    陶令风越说,陶成玉姿态越放松,说到最后已经能抬起脸来接话了:“不止呢,我藏饼子被爹知道了,狠打了我一顿,还是姐姐护着我,也挨了他的打。”

    陶令风知道火候到了,循循善诱道:“所以我自然还是你姐姐,不过我浑浑噩噩那几天做了个特别长的梦,在梦里好像过了一辈子,学会了好多本事,这才能做到这些事。”

    “怪不得!”陶成玉茅塞顿开,“我说为什么有时候就是姐姐,有时候又不一样,原来是这样!”

    放下了一桩大心事,陶成玉明显恢复了精神,缠着陶令风问“梦里是什么样的?”“梦里有我吗?”,千百个问题存在脑子里,没个消停的时候。

    陶令风抱着陶成玉回答她源源不断的问题,思绪却遥遥飘远。

    如果陶大娘得知此事,会感谢她没让成玉承受失去姐姐的痛苦,还是会怪她没有告诉成玉全部的真相?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

    赵平与人换值之后,还没忘了她们两个,带上她们熟门熟路地往街道深处走去。

    陶令风原以为办户籍这种事要去官衙——或者说,起码是明显的政府机构,眼看着赵平越走越像居民区,不由得有些疑惑。

    赵平笑着解释:“你不是要寻亲?这正是往金桥巷去的,有了你堂叔出面,这件事才更好办呢。”

    陶令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呛死当场,她去哪找一个堂叔出来?只是查到病逝不好办户籍还好,如果被赵平知道这一切都是撒谎……陶令风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陶成玉更是控制不住,脸色大变,引来赵平注意:“这是怎么了?”

    陶令风忙遮掩:“我们先前从未曾与堂叔相处,如今猛然间上门,有些紧张。”

    赵平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做叔叔的照拂侄女本就应当,放到哪也说不出一个错字来。”

    “毕竟爹爹过世的突然,也没能提前和堂叔有所联络,只怕堂叔还不知道呢。我们又是上门投靠……”

    陶令风有时候都会佩服自己的脑子,看赵平的脸色就知道好歹是遮掩了过去。只是撒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谎话去圆,现在那个不存在的堂叔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就看什么时候爆炸了。

    京城方圆五六十里,赵平敢步行带她们往金桥巷,自然是因为金桥巷距城门不远,因而很快就到了。

    赵平到了金桥巷,并不往里走,到了外间一处铺面便止住脚步,陶令风抬头一看,铺面上写着“军巡铺”三个字,不知道是何用意。

    里面的人见了赵平,先唱喏行礼,一番寒暄罢才问:“赵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赵平不提前因后果,只说:“劳烦秦押捕,我来找一个人,你这金桥巷中,可有一个叫陶洪的?”

    陶洪正是陶令风冒认的堂叔名字。当日在听到那个婶子讲她在京城的弟弟时,陶令风就觉得这些信息说不定有用,刻意引着婶子越说越详细,然后她都仔仔细细记了下来。

    秦押捕也不用查册子,略一思索就答了出来:“有的有的,这是这人去年中了风,一病死了。赵兄寻此人有事?”

    陶令风听见他的回答,微微松了口气。

    赵平皱眉,见两个小娘子面色淡淡,似有茫然之意,忍不住心中叹气。

    他倒是没怀疑为什么她们不知道此事,实在是如今通信艰难,分隔两地之人一辈子没有联络也十分常见。只是想她们好不容易有个能投靠的亲眷,竟也不在了,往后可怎么过呢。

    这般想着,赵平又问:“他家儿女呢?不瞒你说,此番是她们两个投亲来了,若是没个亲族依靠,她们还不知道怎么过活呢,我也是于心不忍啊。”

    陶令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前似乎已经能够见到炸弹身上的倒计时。

    人太有责任心也未必是好事,怎么还要问陶洪的孩子!她可不知道陶洪的孩子们后来怎么样了啊,不仅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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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陶洪的亲姐姐也不知道!

    苍了天了,要是陶洪的孩子正巧还在,只要一见面一对质,她们马上就完了!

    秦押捕可不知道陶令风心里的弯弯绕,听了赵平的话后忙道:“赵兄高义!”

    但他脸色实在为难,“陶洪没了之后,他爹也是大受打击,竟一病不起,眼看着也要不成了。他媳妇一个人,实在难支应,干脆带着公爹孩子投奔亲戚去了,也在我这备了案。”

    陶令风一颗心狠狠落回肚子里。

    赵平没想到随手做一件好人好事,竟然如此麻烦,神色间也隐隐带了出来,“既然这样……”

    “不知道堂叔的宅院如何了呢?”陶令风看出赵平神色有些不耐,生怕她现在唯一能抱住的金大腿撒手不管,也不顾合不合礼仪,直接插进他们的对话。

    秦押捕不知道陶令风两个和赵平什么关系,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私密信息,透露地干净利落:“他媳妇李氏做主,贩给里汤巷钱家了,钱家修整了一番,隔出四五间屋子,专往外租赁呢。”

    陶令风觉得这实在再巧不过,简直是老天爷都在专门帮她。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陶令风干脆利落地想好说辞,回身对赵平道:“承蒙官爷关照,专程带我们姐妹前来寻亲,只是世事难料,我们两个有手有脚,也不能一直劳赖您。”

    “我们身上略有些银钱,是爹爹临死前给我们预备下的,因随身带着,故而有幸保存下来。既然堂叔故居往外租赁,我们便寻一间资费便宜些的租住,也算能落下脚了。”

    “官爷您心地良善爱民如子,必是担心我们姐妹反被哄骗,倒浪费了您这一番苦心。只是我们入京以来,所碰见的全是如您这般的好心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别的不提,您愿意带我们来入户籍,我们姐妹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们能落在京城,只觉得是落在福窝了,往后只有越过越好的,什么时候想起您来都不敢忘恩!”

    这番话说得好听,又确实解决了问题,赵平早就觉得太过麻烦隐隐有些后悔了,听完陶令风这番话只觉得句句都说在心坎了,立马点了头。

    后面事情就办得很顺利了。

    赵平托秦寻秦押捕做了保人,以比市面价格还低两成的价格租给陶令风一间带小厨房的厢房。

    房主钱家的说法是听了陶令风的身世遭遇心有触动,故而不肯多收银钱,但陶令风觉得多半是因为看到她的保人是军巡铺的押捕。

    陶令风努力套话,终于明白“军巡铺”和“押捕”都是什么了。

    军巡铺每隔三百步便设一铺,负责管辖范围内的居民安保和消防救火,简而言之,就是派出所和消防队的结合体。

    而押捕呢,说明他是这个军巡铺的队长头目,也可以理解成派出所所长。

    在了解这个之后,陶令风觉得她十分能体会房主的心情——派出所所长做保人,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所以宁可讨好些,也绝不肯得罪了。

    然后赵平又卡了最后一个bug——他用陶令风的租赁合同作为证明,去厢吏处给陶令风和陶成玉入了户籍,从此她们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了!

    陶令风瘫倒在没有任何铺盖的床榻上,只觉得像陷在棉花、不,陷在云朵里。如果不是物理限制住了她,她现在已经要上天了!

    身份问题,解决;住所问题,解决。试问这天下还有什么能难得住她!?

    “姐,咱们没钱了。”

    陶成玉捧着翻来覆去数过三遍的铜板,惊醒了陶令风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