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封赏可待
    云去留攒着一个大金宝贝,在铜牛跟前踱来荡去,她经手的金沙银煤也不算少,这等触手冰凉,入手沉淀的东西,还猜不出产自哪里。

    江谈夙与偃枉然同时推门而入,她返首,挑起半边眉。

    偃枉然睇她一眼,意味警告,坐到位置上,江谈夙倒没坐,接过她手中物品,瞧了瞧,说:“像是一个角。铜牛上长角是什么讲究?”

    “我也不知道。这不捎回来让两位大家掌掌眼。”云去留不感兴趣其渊源,关注点全在这铜金的产地上。

    偃枉然只看了一眼,道:“古籍上记载,太上老君的坐骑是一头板角青牛。”

    江谈夙一听“太上老君”四个字,当即兴致浓烈,带着角捧到偃枉然面前,一副求学姿态。偃枉然一指将她与牛角推远一些,她身上未散的紫逍遥味道有些熏热。

    “抱歉。”江谈夙不自觉忘了两人不熟之事,退后一些。

    退后太多了?

    她瞧见偃枉然似乎在丈量地面的距离,不过只一瞬就抬起头,他很是君子地解释:“板角即青牛额头上的角。板角青牛只在盛世时才出现。”

    江谈夙捧住角,喜悦之情不加掩饰,直说:“圣上修道多年,若听闻太上老君的坐骑降临凡间,而且只逢盛世才出现。他一定以为,天上神仙都在称赞他治理的国疆昌盛繁荣,称赞他是千古一代明君。”

    江谈夙双颊飞红,这何止是圣上意会的上天嘉奖,这也是属于她的嘉奖。

    偃枉然无声笑开,摇了摇头,无奈与纵容:“你将此物献给皇帝,正中他下怀,夙姑娘这回要得一个大封赏了。”

    江谈夙也不委婉,在偃枉然面前,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般拘谨,许是他不是朝廷中人,不会与她争权夺利。

    “即便皇上要封赏,底下一帮大臣也会说什么女子为官,不能与男子同起同坐。要么就说我爹是内阁宰辅,日后一门两勋,定会助长结党营私的风气。要想保全我爹的清高,表率天下,就不会给我太多实质性的奖赏。”

    江谈夙知晓其中利弊,但还是很不服气。

    偃枉然摩挲着茶盏边缘,轻描淡写说:“实在不行,我给你捐一个大官。”

    嗯?

    江谈夙回神,看了看他,枉春楼再阔绰,也未免大气过头了,忙说:“多谢偃楼主厚待。若我捐个大官做,弹劾的札子肯定雪花一样飞往宫里,到时候为难的还是我父亲。”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朔的规矩真多。”偃枉然掸掸衣袖,无心说了一句:“倒不如去塞外生活,天高皇帝远,自由自在。”

    “偃楼主说笑了。笼中鸟怎么飞过贺兰山,饿都饿死了。”她捧着金牛角,又正经道:“板角青牛的事,还望两位暂时保密。”

    云去留:“你不用瞧着我,楼主已经提前封了我的嘴。再说,什么板角青牛,我半个字也听不明白。我只问楼主,可有办法知道铜金的出处?”

    偃枉然这才起身,从江谈夙手中接过牛角,摸了摸,上面经由河水长久冲刷,光滑无比,他用掌心熨热,拿捏功力,使之不至于变色,再仔细瞧,道:“有了。”

    江谈夙凑过去,云去留举着灯照亮牛角,二人脸上微微变色。

    牛角下端刻着两排小篆,内容大抵是,此青牛乃迦萨甘的神仆,养在神杨下,由北羌人进贡给汉朝。

    “迦萨甘是一部分游牧人信仰的天神。”云去留的母亲是塞外人,听过北方创世的神话,解释:“混沌初开时,迦萨甘用一头青牛与犄角支撑起天地。”

    “这倒有趣。对于大朔与塞外人民而言,青牛与角都是神物。”江谈夙感慨,又问:“那神杨又是什么?”

    云去留:“说的是世界上第一颗生命之树,神杨树。不知真假。”

    “大朔之外,三处地方有羌人,一处是蜀地至大理国,另一处是西藩祁连山,还有一处是鹘夏北部黑水城。既然称为北羌,应当是最后那处。”偃枉然侧看,江谈夙半边脸在暖黄烛光中安静凝思,唇上反映饮酒后残留的薄粉,她抿了抿,印上水渍。

    江谈夙:“黑水城以前是张掖郡一块荒地,若要追溯到汉,那时应该是浑邪人居住的地方。西汉冠军侯攻破陇西时,浑邪王降汉,这青牛可能就是归降的贡品之一。”

    她偏头,恰巧撞见偃枉然的视线,碎星流光在漆黑中闪过,又沉寂幽深。

    她又不自觉靠近了吗?忙赧然轻撤半步。

    云去留在一旁兴奋击掌,说:“黑水城就在额济纳河下游,汉人叫黑河弱水。神杨树说的就是额济纳河边的树。楼主,指不定那儿真有黄金山。”

    偃枉然也有此意,取回铜牛角有一部分意思也是为了找到矿产地。

    江谈夙这才清楚他的意图,若能找到铜牛这种坚硬又持色恒久的矿物,枉春楼又要在西域大赚一番。

    前一世怎么没看出偃枉然有经商的大智慧?

    这人认真赚起钱来,其他人都无钱可赚了。

    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为了什么?

    江谈夙在脑中一连跳跃了几个问题,突然好奇偃枉然这一世是怎么活过来的?又是怎么建起枉春楼,成为一代大商人的?

    可惜现在也不熟,她不可能僭越去过问他的身世。

    街外传来四更鼓声,夜半天更凉,江谈夙裹住长袄,偃枉然谈完正事,忽地提起:“神鸟剑呢?”

    “早已准备好。”江谈夙出声唤孙延石去取剑。

    孙延石将精致剑匣与剑捧来,偃枉然打开匣子,取出剑,细细抚摸剑鞘上古朴花纹,仿佛失而复得,神色庄重。

    江谈夙看他真的喜欢神鸟剑,不知为何替他开心,哪怕重来一世,神剑与武者的羁绊终究不会断。

    偃枉然取了剑后,没再逗留,领着云去留告辞。

    江谈夙一路送到大门前,粉脸凑在白绒绒的袄领里,闷声道:“一路慢走。”

    “路途不远,天明前足够走几十趟了。”

    云去留望了望隔壁的大门,挥挥手:“楼主,我有事先走了。”

    偃枉然嗯一声,面无表情向江谈夙辞别:“灵州秋夜寒露重,请回吧。”

    江谈夙发困道:“是挺冷的,偃楼主若在朔京,这种时节夜晚出行,还能碰见许多卖宵食的摊子,吃了宵食浑身更暖。”

    她还记得每年秋冬季节,偃枉然夜晚当值时,她都悄悄命他去买宵食,从窗户上递进来给她。每次他捧着热碗,掌心也是热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过?”

    他不仅去过,也吃过宵食,只是高门大院之内,有人喊了另外的侍卫偷溜出来买混沌,那名侍卫捧着一碗混沌,与旁人炫耀吃混沌的正是江侯爵的掌上明珠。

    “我去没去过,夙姑娘不还是朔京名门中无忧无虑的小姐。”偃枉然周身拢下阴影,转身跳上马车。

    他去过?

    也对,像偃枉然这般大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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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连朔京都没到过?

    只是,他在气恼什么呢?

    江谈夙盯着马车转出东街口,太困了,想不动了,她抱紧长袍,小跑回屋里。

    这一宿歇下后,连着五天都清闲散懒,白歧与应必萩指挥胡姬,日夜跟踪高璋,连跟五天皆无消息。司马议拟了札子,递回来,让江谈夙改了两回,已经秘密送往朔京,估计再一天就能从她爹手中传到皇上案前。至于徐鉴一案相关人也都观望风声,没什么动静。

    这五天里,江谈夙唯一认真处理过的事只有一件,便是接见武家大酒馆的武老板。

    武大老板上门才知道订购酒的人是新来的县主,本来生意人参和朝廷事是大忌,他头一回见面,嘴上把得很严,只说回去考虑。他是精明人,江县主塞几个人到他队伍里,没事还好,有事他难逃其责,而且商队一路不停,要把人送到阿拉善河,这其中猫腻也昭然若揭。

    江谈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见对方还是软硬不吃,一拍桌子,沉住脸说:“各地酒酿生意都是有份额的,需每年在酒会上拔份儿。不然灵州光卖凉州、庆州的酒,不卖本地产的羊羔酒,本地酒商还怎么活?紫逍遥在关市走俏,无需拔份儿,为什么?因为武家酒馆从未领过份儿。我不管你私底下塞了多少银两给市丞,若我要追究,你也逃不过去。”

    武老板双膝一软,跪下喊姑奶奶,说一定回去好好清点商队人数,过两日便出发。至于贾老板是不是真老板,他半句不过问。

    江谈夙让人回去准备,只说一切从速。凉州那边盘问得紧,贾东西自己组建一支新商队,定必会被多番盘查,因此她才需巧借名义,只是和武大这样的商人聊天,着实费劲,他们心中盘算的永远是利益第一。

    武老板自然有商人顾虑,但当他到店里,准备坐下喝盅定惊茶时,掌柜捎了个人过来。

    他刚焐热的屁股又不得不抬起来,向来人恭恭敬敬行礼。

    “什么风把公孙阁主吹来了?”

    “我家楼主的春风。”

    “啊?”

    公孙籁瞧武大一脸呆鹅相,嬉笑摇头:“开个玩笑。我来呢,是来订酒的。”

    武大谨小慎微:“年初送的酒已经喝完?”

    公孙籁想起地窖里的陈年好酒,又笑开:“都喝完了。楼主馋了,托我来订三千斤紫逍遥,要快,最好明日出发去取,有多少取多少。”

    武大瞪大双眼:“多少?”

    公孙籁竖三根手指:“三千斤。”

    武大直了眼,笑都忘记笑了。

    公孙籁从怀中抽了一沓票子,递到掌柜手里,轻飘飘几张纸,掌柜的手竟然沉下半截。

    “我还有事,定金你们先收好,回头三千斤酒送楼里。记得,要快。”

    武大与掌柜高呼:“是是是。”

    一叠是将公孙籁欢欢喜喜送出门去。

    第二日,江谈夙正等着白歧与应必萩的消息,武大登门急急造访,声言他的商队已备好,下午便出发。江谈夙惊喜看他,连忙让贾东西收拾包袱启程。

    连日阴天见晴了,江谈夙搬了一张躺椅在院中晒太阳,湖面秋光疏寂,闲听花落,她舒舒服服地蜷起身子,如一头懒散的猫。

    蓦然,王家楼阁飘来一阵笛声,很轻很空远,像在她慵懒后脊背上柔抚。

    找个时间去王家逛一逛吧。

    江谈夙睡过去之前,莫名生出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