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整个HMG的客户名单都交给UTA代理吗？”
坐在卡尔弗城华盛顿大道10202号的顶层会议室里，凯文-哈特一边回复手机上巨石强森的消息，一边跟韩易闲聊。
索尼的会议室，不管是索尼音乐、索尼影业还是索尼集团本身，都是这样的配色和布局。鲜红色的桌子，白色的滑轮椅，除了音响、液晶屏和靠在角落里的一排文件柜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装饰，充分体现出日式企业的简练风格。
“是的，包括接下来收购的所有企业旗下的艺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抱歉，我知道你是股东，哈哈。”凯文-哈特放下手机，举起双手笑了起来，“但兄弟，那是你的其中一个身份，另外一个身份是HMG的创始人。站在这个角度考虑的话，是不是把演艺合约分散一下，让WME、CAA甚至ICM都为你服务会好一些？”
凯文-哈特的建议不无道理，每个经纪公司都有固定的资源与渠道，也就是说，不管是WME、CAA、UTA还是ICM，能提供的价值都是有上限的。
来自同一个公司的几十个音乐人，同时签约一家演艺经纪公司，虽然可以尽量合理地分配资源，但难免还是会有机遇和利益上的冲突。
让艺人良性竞争是一回事，困在一个池子里内耗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纯粹的演出变现角度来考虑，是这样的。”
韩易同样也关掉与小如的聊天窗口，宝岛姑娘正在巨细靡遗地询问他关于毕业典礼的琐碎细节。他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微笑着应答了一句，没有对细节进行补充说明。
为什么要把HMG的客户名单一股脑地全放在联合艺人经纪公司？
韩易自然有特殊考量。
首先，演艺经纪会抽成10%，不会拿更多，也不会拿更少。在欧美音乐工业中，就算伱逃到天涯海角，不管是冰岛还是直布罗陀，只要做演出，就得有演艺经纪的服务。而只要存在演艺经纪这一角色，就会有这10%的收入白白流失。
从这一点上来考虑，韩易当然希望把艺人都放在UTA，因为不管怎么说，他还能从这10%的收入里获得41%的股权分红。
别人不知道，但韩易自己清楚手里这批艺人的含金量。10%看似不多，但再过几年，Billie Eilish、Dua Lipa、Halsey，任何一个人的10%，都够演艺经纪公司吃得油光满面。
其次，韩易的决策，还有更高维度的因素。
那就是，他希望通过HMG艺人水涨船高的商业价值和影响力，进一步提升他在UTA内部的话语权以及实际作用。
如何理解这句话？
试想一下，一口气往UTA的音乐部门塞进十多个未来年收入在千万美元以上的耀眼明星，这个板块的盈利能力会被推高多少？能否至少在这一领域，超越WME和CAA，成为2020年代的行业第一？
作为音乐部门的负责人，尼尔-沃诺克能否在公司内部获得更大的声量？
而对于帮助他完成这一创举的韩易，尼尔-沃诺克会持以怎样的态度？
韩易在董事会里，是不是又会多一个忠心耿耿，永远跟随他的投票机器呢？
一旦沃诺克不再听话，哪怕做出一点不满的姿态，只用口头警告要把这些艺人的演艺合约转签给其他经纪公司，音乐部门就得瞬间变天。
毕竟，韩易很笃定，在2020年代，没有哪个经纪公司能够承受Dua Lipa和Billie Eilish同时改换门庭所要经历的阵痛。
不需要动其他艺人，就这两个名字，便足以令任何公司忌惮。
给UTA输送大量的现金牛，逐步让UTA的增长与HMG的增长挂钩，这样一来，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对韩易的依赖就会越来越深。
到时候，韩易对UTA的掌控，就不光能体现在董事会的会议长桌上了。
按照同样的策略，逐步渗透每个部门。到时候，他的意志，就是UTA的行动纲领。
如此手段并不复杂，任何人都能想到，但之所以没人能付诸实践，主要原因是因为，这是一个得由超前信息和泼天富贵双重筹码叠加在一起，才能完成的正道阳谋。
必定焕发光彩的未来巨星+把他们尽数收入囊中的天量资金，少一个，都不成。
仅此一招，UTA的三大巨头都很难用任何手段化解韩易逐步增长的内部影响力。
更别说，韩易还有其他的盘外招。
“不过，一个人的身份很难割裂开来，不是吗？”韩易轻描淡写地摊摊手，“不要问UTA能为你做什么，要问你能为UTA做什么。”
“好的，总统先生。”
听出韩易的有意回避，敏锐的凯文-哈特也就不再同一话题上继续深入。对于他来说，提出建议是作为合作伙伴的好意，但不是责任。让韩易知道凯文时刻站在他那边，摆出这副姿态就已经足够了。至于韩易究竟要选择如何处理跟UTA的合作关系，这与他确实关系不大。
“德维恩那边，现在也在这栋楼里，正在跟他们谈判。”
“《勇敢者游戏》，对吗？”韩易点点头，“没猜错的话，应该只涉及到这一部。跟我们不一样。”
“是的，他正和杰克-卡斯丹在谈判，电影的执行制作人。”凯文-哈特看了一眼手机，给予肯定的答复，“在《勇敢者游戏》这个项目上，他想要的跟我们一样，共同制作、占股分成。”
对于巨石强森来说，刚刚通过几部成功的动作片积累了业内声望与原始资本，制作成本不过亿的《勇敢者游戏》，正是他站上广阔舞台的最佳时机。他不知道这部电影会不会成功，但跟凯文-哈特一样，坐上商业大片谈判桌的首次机会，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他的七块制片公司，用来练手的第一个项目是HBO购买的纪录片《进退两难》，第二个项目更进一步，是可以登陆主流院线，总制作成本在6000万美元左右的《海滩护卫队》电影版，此时正在迈阿密紧张拍摄。
而第三个项目，就是终于可以被称为真正A类电影的《勇敢者游戏》。
制作成本一亿美元左右，但没有超过一亿。有票房大卖的主题元素，而且即使失败，亏损也在可控范围内。
更重要的是，对于现在的巨石强森来说，一部电影合理范围内的盈利或者亏损根本影响不到他。毕竟，他在担纲主演的HBO热剧《球手们》中，一集的片酬就达到了70万美元。
2016年，比他在电视领域拿得更多的，只有《生活大爆炸》的五位主演而已。
“为什么我们不结成同盟呢？”韩易指了指凯文的手机屏幕，说道，“你和德维恩有成功的合作案例，也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要我说，我们可以共进退，都参与制作，或者一起拒绝邀约。这样一来，两家一起，应该能够把释放出的股权份额都拿到。”
“我刚才就在和他沟通这件事。”凯文-哈特摸了摸下巴，笑道，“德维恩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两家制作公司先一起把50%的投资方份额拿下来，具体该怎么分配可以后面再谈，但这个大方向不变。如果还有第三家投资方，我们就直接退出。”
“正确的思维。”韩易递出一个赞许的眼神，“先把力量合于一处，免得索尼各个击破。这也是他们不愿意让我们在同一层楼开会的原因。”
“放心，那是个聪明的家伙。别看他块头大，但这里也足够强壮。”凯文-哈特点点太阳穴的位置，“他知道该怎么到达该去的地方。”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韩易挑挑眉毛，说道。
人们总是会被外表的伪装蒙骗，似乎大个子，就永远跟蠢笨与冲动挂钩。
有多少人知道，德维恩-‘巨石’-约翰逊2017年6月至2018年6月的演艺收入，是福布斯杂志20年以来追踪到的最高记录呢？
税前1.24亿美元。
这便是另一个激励韩易投资《勇敢者游戏》的因素。
如果能通过这部电影搭上巨石强森演艺生涯的顺风车，韩易不介意给他多让渡一些利益。
“对了，德维恩让我转告你，今天谈判结束之后他得立刻返回迈阿密拍摄，可能没有时间碰面。但下一次回洛杉矶，预计是五月中旬的样子，希望我们三个能在一起聚一聚。”
“当然，求之不得。”韩易眼角泛起一丝笑纹，没有将内心的雀跃表现出来。
他在影视领域想要的，其实就是这些。
不需要做头狼，做驾驶雪橇的车夫就行。
“先生们，抱歉，耽误了一些时间。”
还没闲聊多久，菲利普-罗利便疾步赶回了会议室，扬扬手，算是对韩易、凯文-哈特和乔丹-布罗姆利致歉。
三人在这里负责谈slate deal的细节，凯文-哈特的副手泰-兰道夫和马纳特娱乐的影视律师克里斯托弗-查森在另一间会议室里商讨《勇敢者游戏》的投资细节，若再加上同一栋楼不同楼层的巨石强森、丹妮-加西亚和他们的大律师哈罗德-布朗，索尼影业的办公楼里，有三场影视投资会议在同时召开。
这是索尼影业，或者说大多数好莱坞公司对于投资方的态度。绝不能让他们彼此之间有见面的机会，杜绝信息交流，才能更好地蒙骗……不对，推进项目的进行。
“刚才跟上面通了个电话。”菲利普-罗利把老掉牙的黑莓手机揣回兜里，扶了扶他那只有上个世纪的老会计会戴的过时黑框眼镜，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说道，“但很遗憾，答案还是不行。《蜘蛛侠：英雄归来》目前没有可以释放的投资额度。”
“那……”
“《王冠》也没有。”罗利赶在布罗姆利张口之前补充道，“Netflix跟Left Bank……我们在英国的制作公司，联合制作了这部电视剧，但是100%的投资都由Netflix承担。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Left Bank也只是雇佣军而已。”
“没关系，开口询问总归是好事。”
韩易有些遗憾地轻舒一口气，朝菲利普-罗利露出一个微笑。《蜘蛛侠：英雄归来》那只是希望渺茫地争取一下，至于《王冠》，他是真的想参与进去。两季1.3亿美元的大制作，即使对于Netflix来说，也是需要举债才能筹措到资金的超级项目。
也许，未来可以换一种方式跟Netflix合作？
他们……不是每年都有Post-IPO的债务融资计划吗？
能不能有别的方法，帮他们解决掉内容采购方面的债务融资需求？
“那就让我们来继续看看这份清单吧。”
脑海里的想法一闪而过，韩易扬了扬手中厚厚的一叠项目资料，说道。
“是的，韩先生，索尼影业为各位准备的投资机会异常丰富。”
菲利普-罗利抬眼看了看韩易，嘴角扯起一个因为衰老的皮肤褶皱而有些怪异的笑容，随即便低下头，把老花镜埋进了纸质文件里。
“第一个项目，《勇敢者游戏》，这也是我们最笃定要参与的项目，对吗？”
“是的，我的两位客户，韩易先生与凯文-哈特先生，需要50%的投资份额。”
作为律师的乔丹-布罗姆利，才是具体谈判的代表。他扫视了一遍坐在长桌对面的索尼影业代表、马纳特娱乐的另一位资深律师，今天代表索尼影业出场的娜塔莎-阿扎瓦，和居中的索尼影业副总裁，分管财务与融资业务的菲利普-罗利，语气坚定而不容辩驳。
对面的阿扎瓦负责维护索尼影业的关系，而自己这边要保证的，是韩易和凯文-哈特看到马纳特娱乐的用心与投入。
只要不上庭，在好莱坞的世界里，很少有所谓因为conflict of interests，需要临时更换代理律师的说法。事实上，不需要公开的私下谈判中，双方都巴不得自己用的是一个事务所，这样很多事情才更好谈、更容易推进。
这边是乔丹-布罗姆利，那边是娜塔莎-阿扎瓦，即使按照美国律师协会1.7规则来看，也不算是直接违反了利益冲突原则，只要双方企业都提前知情即可。
索尼影业和完美世界的投资协议便是如此，马纳特娱乐同时代表两方，促成协议签署。
而这，也是马纳特娱乐在娱乐圈中逐渐做大的原因。
雪球效应。
“另一位拟邀主演德维恩-约翰逊先生，和他的七块制片公司，也需要投资份额，才愿意出演。”娜塔莎-阿扎瓦接过话头，为索尼影业发声，“作为一号主演，我们当然要优先考虑他的投资请求。”
“是的，这就是我们跟约翰逊先生成为搭档的原因。”乔丹-布罗姆利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们在《乌龙特工》里是搭档，在《勇敢者游戏》里也是如此。Hartbeat与七块制片，需要成为这部电影唯二的投资方，否则哈特先生和约翰逊先生相信应该很难同意演出合约。”
“至于50%的投资份额如何分配，这是我们确定大框架之后可以再谈的事情。嘿，一部A级大片，省去了融资的琐碎事务，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当然，布罗姆利先生，对双方都有好处。”
在自己身前的文件上划了一条线，菲利普-罗利继续保持着他怪异的微笑。
“我们通常不会给合作的个人制片公司释放这么多的投资额度，你知道的，首先是为了财务安全，其次……索尼影业是一个拥有深厚历史底蕴和辉煌成绩的品牌，总是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投资方，想要跟我们合作。为了不损害合作关系，总得留一部分给到他们。”
说到这里，菲利普-罗利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来自远东的韩易。
“如果想要在《勇敢者游戏》里拿到50%，我们也需要你们证明一下，在slate deal中的合作诚意。”
“比如说？”
“《银翼杀手2049》。”
GODDAMMIT。
韩易在心中长叹。
他最怕的索尼电影项目，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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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